中秋家宴,除夕家宴,宴會之上,能看見他作為琴師列席,或是就在三姐身旁。
她其實是不愿意看見他作為三姐的面首出現在宴席上的,看著他卑微討好的模樣。所以后來的除夕,知道他會在,她都找借口逃開了。
不惜讓自己在雪地里凍上一個時辰,只為了得到“風寒”這個借口,而不讓三姐發覺。
她好不容易從自己那種分不清是不是喜愛的情緒之中走出來了,以為自己能如從前一般欣賞他,那一張信紙,無比殘忍的信紙,就已經向她宣判了所有事的結束。
她沒有機會再見到他了。
伏珺聽過這樣的話,又望見蕭翎這樣的神情,自然也就知道,她是在懷念過去的戀人了。
她沒有打斷她的思緒,保持適當的沉默,本也就是聆聽的一種。
在開始敘述之前,蕭翎先回過了頭來,神情迷惘,“我已經有了新的戀人,是我的沅沅。”
“若是我此時還在懷念著別人,是不是對她的背叛盡管我早就已經不喜歡他了。”
伏珺搖了搖頭,她怕蕭翎曲解了她的意思,又補上一句,“蕭將軍,這樣的事情,我是不能替沅沅姑娘來評判的。”
蕭翎泄了氣,“好吧,不管這樣算不算是對不起她,中秋月下,我總歸是想起了旁人來。”
“若是將來沅沅覺得生氣,我會好好地同她道歉的。”
她想要述說她此時的心情,驟然想起崔曄的死,方才那一點點對自己“不忠”的悔愧,立刻就煙消云散了。
蕭翎笑了笑,“其實方才我問伏大人的那個問題,若是由我三姐來回答,她一定會告訴我,不必為了這樣的事情而感到慚愧。”
“若我的戀人是男子,她會更理直氣壯。我三姐曾經所托非人,走到這個位置上,也還太多男人打過交道,她是很了解男人的。”
了解男人,了解他們的卑劣。
“她覺得相比于男子,我們女子對自己的要求總是太高了,我們總是堅守著我們的道德底線,這樣一件小事,也要回頭懺悔一番。”
“可若是男子,偶然想起自己的風流往事,不僅不會覺得慚愧,反而甚至要詩興大發,把這些事都寫成詩詞呢。”
贏得青樓薄幸名,在他們士大夫眼中都是好事。
她侃侃而談之后,才想起來房中院中的兩個人都是男子,“希望我這樣說,您不要覺得是被冒犯了。”
伏珺小酌了一口壺中酒,“不瞞蕭將軍說,其實這些年來,我一直在為我的同輩感到羞恥。”
蕭翎忍不住笑起來,“同您談話,真是一件有意思的事。”
伏珺話中的關切之意更濃,“那封信中所提及的事,您都已經消化完了嗎人世已經足夠艱難,不要為難自己。”
“像是一個年長之人會說的話。”
伏珺靠在了一旁的扶手上,姿態慵懶,用下巴點了點院中的那個人。
“喏,在他身邊呆得久了,看他們分分合合,好一陣歹一陣的,我都已經快要變成一個專寫苦情詩的詩人了。”
蕭翎最愛笑,聞言又穩不住笑了一陣,倒是將院中的陰霾都驅散了不少。
而后她同伏珺點了點頭,長嘆了一口氣。
“您放心吧,這件事于我而言,雖然永遠都不會過去,但是我總歸有更重要的事要去做的,它不會牽絆我的腳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