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貴妃,世人能為他們所愛之人做的事,都是少之又少的。”
梁帝同觀若說著話,像是年長之人對小輩的教誨,“你愛晏明之,可若是他即刻便死了,你們上一次見面就是最后一面。”
“你也會懷念他,思之如狂,孤獨地在這人世間踽踽獨行,拼命地想要找到一點他的影子的。”
在旁人身上,在相似的宮殿,相似的陳設里。
“會后悔在他身邊的時候為什么不能多為他做一些事,有些話為什么不能心平氣和地同他說,為什么不能多一些耐心和容忍。”
“哪怕只有一點再相見的可能,哪怕是在夢里,你也會拼命地想要伸出手,將他抓住的。”
“晏明之不會死。”觀若說這句話的時候有些氣急敗壞,就像是不懂事的小兒,被人奪走了心愛之物。
她身邊人人都在詛咒著他,裴俶如是,方才的燕德妃如是,此刻的梁帝也如是。
盡管話語并不是利劍,觀若也忍不住要去做他的盾牌,她不允許有人這樣說他,做這樣惡毒的,不可寬恕的假設。
“明明是您自己先逼著娘娘看著她的夙愿付與東流,而后誅滅了她諸多的族人,是您要了她的性命。”
“加害之人,怎么還有臉面面對她,懷念她,昭告天下,說自己最愛的人是她。你不配。”
“朕是皇帝”或許是因為提及了他從前做的錯事,梁帝驟然激動起來,卻畢竟病弱老邁,短短的四個字之后,接的是有一陣劇烈的咳嗽。
觀若冷眼看著他,等待著他自己平靜下來。
“什么夙愿若是你也讀過女則新篇,便應當知道她到底想要做什么事。”
“就應該明白,她冒犯的不是朕一人的利益,還有諸多世家貴族的利益。”
“若是朕不能穩定那些手握重權的世家貴族,梁朝早便如今日一般分崩離析了。”
“她是皇后,應當協助朕穩定大臣們內宅之中的妻子,而不是讓天下白丁之婦,無名之輩也跟著一同作亂。”
讓女子爭取自己的權益,在這些手握重權的男子眼中,自然便是作亂了。
哪怕是到今日,梁帝也根本就沒有后悔過出手摧毀文嘉皇后的夢想,更不必說試著去理解了。
觀若同他針鋒相對著,“手握重權他們手中的不僅僅是兵權,還有許許多多的權利。”
“六朝何事,只成門戶私計。非貴族出身之人,沒有入朝為官的資格,只能在農、工、商三種身份之間徘徊著。”
“他們是這個國家擁有最龐大力量的人,卻沒有改變命運的機會,卻永遠都是一個國家最底層的人。”
“這樣的局面遲早都會被改變的,而陛下對外唯唯諾諾,卻對自己的妻子痛下狠手,您也就只有這一點本事了。”
梁帝也譏刺她,“無論是晏明之,還是蕭翾,不必把他們想象的太偉大,他們也不過只是為了一己私欲,他們給予著朕的位置而已。”
他們都是為他們心中的恨,為了他們過往的遺憾。而后是對權力的渴望,同樣把民眾放在最后一位。
“就算朕已經老了,朕命不久矣,來日新君即位,又能改變多少你所說的這種現狀”
“壓迫,而后不滿,而后抗爭,而后再換了人來壓迫與剝削,不過永遠都是這樣的循環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