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早已經想好了,來世再求他們之間的緣分。他希望來世他能夠配的上她。
蕭翾睜開了眼睛,“是,我應當去的。便是此刻,也想回到長安去。”
當年的長安。
佳麗之地,帝王之州。名花嬌上苑,垂楊蔭御溝。寶馬如龍度,香車似水流。
她和好友騎馬縱橫于街市之上,駿馬金鞭無數,良辰美景追隨。
如今她距離長安千里之遙,情人之間信誓荒唐,存歿參商。
與她的好友也間隔著無數歲月,曾經是生死兩隔的,如今鬢點吳霜重,她也快要同他們見面了。
蕭翾努力地想要從他懷中坐起來,“四郎,你陪我一同出去看雪吧。”
她這些年來都畏冷,每見飛瓊漫天,心中都只有無限的蕭索之意。但好在,如今她已經不再畏冷了。
陳蠶沒有阻攔她的意思,而是讓她靠在床榻上,喚了凌波進來,為她換上了冬日的衣物。
猩紅的大氅包裹,頃刻之間奪去了她發上梅花的顏色。
飛花萬千,為朔風吹散,散入千門萬戶,亦散入她心間,瑩潤一片。
她望著西北的方向,無數山巒隱于雪天的霧氣之中,白茫茫一片,萬水千山折疊于風雪之中,讓她再難往前邁一步。
“我想要再回長安看一看。”想人生,芳盟難又,她已經把最好的年華都失落在了那里。
“并不是想要再見到高燁。”
從崔曄來到她身邊的那一刻起,她就知道,她其實已經不再愛他了。
她苦苦留戀不放手的并非是他們過往的情意,而是深陷于這段情意之中,曾經無比歡愉的自己。
背叛與恨比愛長久,這個人,回想起來竟真的只有厭惡了。
她再不想見到她了,在生時不想,死后碧落黃泉,也不想再見他哪怕一面。
陳蠶與她并肩站在廊下,仍然讓她靠在他肩上,“好,阿翾,等到來生,我們再一起去長安看一看。”
“或者我們便做長安巷陌之中的小兒女,同居為鄰里,你說好不好”
欲將恩愛結來生,只恐來生緣又短。再多的,他亦不敢再奢求了。
這一生他始終都在仰望她,即便到了如今,他也仍然只是期盼著她的愛意而已,不希望他的愛意,成為她的負擔,不需要她對他承諾什么。
蕭翾好像不再有點頭的力氣了,她維持著站立的姿態,同他開著玩笑,“四郎,你一定要早些陪在我身旁。”
她不想再遇見一個薄幸少年郎,令她不得不親手將他毀去了。
她最適合的伴侶,也就是如陳蠶一般的男子,與她橫琴當月下,壓酒及花前,永遠都忠誠于她,愛慕于她。
但她也不能許下空諾,要他來生再守候她一世。
她并不覺得她的人生走到如今是全然失敗的,但若有來生,再為女子,她不希望女子的處境仍然如今時一般。
“我記得我第一次發覺這世道于女子竟是如此不公的時候,不過才十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