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她坐在裴氏的婚房之中的時候,當她咬著下唇,不肯讓自己的眼淚落下來的時候,就像是飲鴆止渴一般的安慰自己。
喜歡又有什么用,若是要她嫁到太原,她的境遇,只會比今日更難。她不愿意,她不能
千金情意,在她這里,終究還是比不上萬金權力。
分明是被人戳穿了,她心里還是有一些小小的不甘心,“今日除夕,是你在我身旁,送我走一條沒有歸途的路。”
“若到了來日,不知道殷觀若往前走的路上,又是誰來送她。”
惹人可憐的時候,也總是有些討人嫌,她向來都是如此的。
晏既站起來,準備離開了。“景陽,你喝完這壺酒之后好好睡一覺,我便先走了。”
高世如猛然被那酒給嗆到了,卻也忙伸出手去,抓住了他的衣擺。
“三郎,你怎么這么快便要走了。你方才不是還問我為什么會變成這樣么,我現在就回答你。”
晏既停下了腳步,他其實也并不是想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無非是感慨而已。
高世如見他不再走了,素手自他的衣擺之上滑落下來。
“因為我不甘心。不甘心一輩子就只做高官之妻,永遠都只是宗室旁支。”
她的父親沒有用,永遠都指望不上。鐘德妃承諾她,等到裴沽過世,她便會為她做主,向梁帝進言,將她嫁給鐘氏子弟。
她原來心動過,很快就發現那不過是一個謊言。不是德妃騙了她,是她自己。
她根本就不是想要嫁給什么年少有為的少年郎,她是想要天下女子的羨慕,可又有哪個位置,能夠高貴如鳳藻宮之中的鳳座
她姓“景”,是整個王朝最為高貴的姓氏。
可是她是女兒家,永遠都沒有機會做帝王。就連皇后的位置,也永遠都會和她擦肩而過。
“其實若是三郎你再不起事,裴沽很快也要有所作為了,他只是被他的病,還有他的蠢兒子拖累了而已。”
若是裴沽不曾生了這樣的病,他們未必不能做一對一同征戰南北,最后共享天下的夫妻的。
“夫妻”這兩個字,對她而言,承載更多的原本就是利益。
“若是萬一裴氏的運氣好,他養在林中的那條巨蟒變成了真龍,我拿捏住了他唯一的嫡子。”
“到了將來,我未必便不能做下一個武曌,不是么”
這樣的話現在說來,不過是笑話而已。
為士兵之首,曾經將所向披靡的晏明之牽絆過月余,便是她這一生最值得人銘記的事了。
晏既定定地望著她,“景陽,為什么你從沒想過不去依靠男人呢”
就算是武曌,也是先成為唐高宗的皇后,而后才成為帝王的。可女子,難道就真的只有依附男子上位這一條路么
高世如對他的質問充耳不聞,或許也是她并不知道如何回答。
“而我后來若是不給李玄耀那個閹人一點甜頭,他又如何肯給給我留下一點喘息之機,讓我再被梁帝利用一次,做一點我想要做的事”
晏既微微皺著眉,“所以安邑驟然失守,涌入了那么多高熠的軍隊,果然和李玄耀有關系。”
他就知道,李玄耀該死的事,并不止他從前所知的那一些而已。
“上苑桃花,人人都能攀折,反正也皆是斷腸枝。”高世如又飲下一杯酒,至少他們都死在了她之前。
門外傳來方紓的聲音,“將軍,夫人在等您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