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我們不能攻破江乘,這些美酒可就都要落到藺士中那些庸人的肚子里了。如牛嚼牡丹一般,豈不可惜”
壺中酒已然見底,她將它舉過頭頂,倒立起來,恰好有幾滴酒滴落在她鼻尖,如下起了雨。
她笑著將它們擦去了。
晏既望著她如同醉酒一般的模樣,忍不住扶了她一把。
“站穩了,喝醉之后,你的知己可不會將你扶回自己的房間去休息。”
伏珺將他的手拍開了,“難道明之你,便不是我的知己了么看來是我自作多情了。”
晏既忽而想起來一件事,“你為何會認識藺仲繹”
提到這個話題,伏珺似乎又一下子清醒了過來。她仍然望著小樓窗外的沉沉夜色,目光也漸漸晦暗起來。
“算不得是認識,只是從前見過幾面而已。他不是駙馬的知己么,我以為你也認識他。”
她記得很多次,她在宮外遇見他的時候,他其實都并不是和公主在一起的。
他身旁有一個神采飛揚的少年,同他談古論今,他們面頰上都有因為激動、因為理解而生的兩團紅暈。
馮逾很快樂。
縱然她只能站在暗處,站在從不會被這樣明朗的少年所發現的地方,縱然她心中盈滿了苦澀,也總還是能品出一絲甜。
帶給馮逾快樂的人,而今也成一抔黃土,她沒有趕得及送他一程。
便只能在他的墳塋之前,在心中同他道一聲謝。
伏珺這樣的態度,當然不可能被晏既輕輕放過。所謂知己,無非是能夠像了解自己一般了解她而已。
他說出了他心中的猜測,“琢石,你與他”
“我與他沒有什么。”伏珺打斷了他的話,而后歉意的笑了笑,“我所愛慕的人并不是他,明之,你以后也不要再問我這個問題了。”
“有些話不曾對旁人說出口,將來還有再見的余地,可若是已然說出口,便什么都沒有了,我再也沒法面對她了。”
她也不想再解釋什么,找一些理由來欲蓋彌彰。酒意上涌,令她忽而覺得無比心煩。
伏珺極力地克制著自己,害怕晏既仍然會糾纏于這個話題,只好說起了別的。
“之所以沒有提前同你談起謝樗的事,是因為我覺得信件也未必安全。我總覺得”
覺得什么,她沒有再說下去。
“總之會稽如今是安全的,謝家的人也不容許會稽被人毀去。我們只要一直戰無不勝地到達魯縣便好了。”
晏既仍然沉浸在上一個問題之中,他望著伏珺躲閃的眼神,若有所感。
越是有所感覺,越是不敢將這個答案宣之于口,他理解伏珺剛才說的話。
若是這世上還有第二個人知道這件事,有些人與有些人之間,的確便是再難見面了。
他只是裝作什么都沒有看出來,同她談起了正事,“謝樗是什么時候聯系上你的,他事都的確忠誠可靠”
若只看今日謝氏女墓前,他是沒法懷疑他什么的。
“半個月之前,當我發現謝家人的蹤跡的時候。那是謝樗故意露出的馬腳,就是為了引我前去查探。”
“他可以要我的性命的,但卻沒有。”
“為表誠意,他甚至還帶我去看過那些火器儲藏的地方,他愛他的女兒,想要為女兒報仇,我想,都到了這一步了,也沒有必要再騙我們了。”
就算他幫助梁帝取勝了又如何,什么都沒有。
“更何況我們手中畢竟還有謝氏的眾多族人,為了梁帝而罔顧那些人的性命難道梁帝是什么絕世妖妃,會蠱惑人心么”
說到這里,她又輕輕地笑起來,將方才的一切不快都拋到了腦后。
又下起了雨,他們在這座小樓之中,被細密的雨絲包圍,漸漸地飄來一陣梔子的香氣。
“其實我最擔憂的事倒是也不是謝氏,我更擔心的是一直沒有任何消息的裴靈獻。”
“裴靈獻么”
“其實他給我寫過信,我也不知道是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