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原本是裴沽送給李玄耀那些瘦馬之中的一個,為眉姑娘和殷姑娘所救,離開了軍營。”
“后來在安邑城中走投無路,又偏偏被我救了一次。”
如花朵一般的女兒家,經歷過疾風驟雨,在她出門為晏既與觀若置辦婚禮所用之物時偶然遇見了,她當然是要伸手幫她一把的。
“因此在廬江城中重遇,她同我談起了她想要去行宮之中獻藝的事,我便留了心,覺得這件事或許將來會有用。”
所以那一夜她后來才沒有繼續同晏既在一起,她是需要取信于虹梁娘子。
“她會流落風塵,本也就和梁帝的暴政分不開,因此我們的目標是一致的。”
虹梁娘子想要去行宮之中獻藝,為的不是名揚天下,而是找機會讓梁帝付出一些代價。
飛蛾撲火也罷。
“她知道我到了會稽,也是她主動聯系我,斷斷續續給我送了一些薛郡的消息。”
那時她還只是藺士中府中的歌姬,所能知道的消息,當然都是不太重要的。
“上元宮宴之時,她原本也要去殿上獻藝的。”就算被貶到了江乘,藺士中也沒有忘記討好梁帝。
“結果出了雍王造反之事,行宮之中就連一只蠅蟲都飛不出去,她自然也就留了下來。”
“梁帝不再有心思觀看教坊司的歌舞,她便只能在宮中做一些雜活,曾經接近過鳳藻宮,見過殷姑娘。”
聽到這里,晏既眼中一下子就有了神采,“所以她是怎樣說的,阿若到底如何了”
“她們見面的時間很短暫,梁帝并不許殷姑娘見旁人,所以只是說了寥寥幾句話,傳給了殷姑娘一些消息而已。”
“她給我寫的信也很短暫,只說殷姑娘的情緒并不太好,似乎是因為跟著她入梁宮的侍女,有一個折損在了那一場宮變里。”
“再加上她的身體也不算太好,所以”
晏既的情緒消沉下去,“我不能再等了。”
他沒有辦法,令他心愛的女子,像是一朵不能得見天日的花,只有逐漸枯萎這一條路。
伏珺靜默了片刻,“你先聽我說完。”
“虹梁娘子說行宮之中似乎也有些不對,平日里梁帝批閱奏章,總有一些事應該要召見朝中重臣來商討一二的。”
“可是她從來沒有見過這些人,也再沒見過平日總是頤指氣使的內侍薛慶。”
“就好像就好像如今的含元殿只是一座空殿,梁帝早已經秘密離開了。留下來的是一個囚籠,殷姑娘就是誘餌”
晏既下意識地攥住了她的手腕,“那阿姐呢阿姐怎么樣,她有沒有聽到阿姐的消息”
晏既的力氣極大,下意識的行為,又根本沒有有意識地收斂,伏珺吃痛,忍不住掙扎起來。
晏既這才如夢方醒,“琢石,對不起,我”
伏珺擺了擺手,忍著手臂上的疼痛,“沒事,沒事,我知道你是著急。”
“我給虹梁娘子的上一封信中也說了,希望她能注意一下安慮公主的動靜。”
“不過我們之間的通信畢竟不能太過頻繁,我怕會影響到她。”
不能為了給她傳遞消息,白白葬送了性命。她沒有資格要求旁人這樣做,也不想看到這樣的結局。
晏既當然是能夠理解的。
“都已經這樣久了,到如今,我還是不能準確,并且迅速地獲得阿若的消息。有時候我真的覺得自己其實很沒用。”
他不再安寧地坐著,而是拿起酒壺,站在窗前,望著一輪圓月。
明月又圓一次,他和她卻始終都沒有團圓。丹陽一別,到如今,他們又將有一年不曾見過了。
月華風意似當時還,他記得那一夜他抱著她,那一夜他們說了許多許多的話,往事成空,綠酒細傾,難消別恨。
伏珺站在他身旁,輕輕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舉起了手中的酒壺,與他手中的輕擊。
“良夜懨懨,不醉如何有許多事,留待明日再想吧。”
晏既舉起酒壺,飲了一口壺中酒,“到底也還是你最會享受,梅子黃時,便已經飲上了梅子酒。”
伏珺趴在窗框上,讓夜風吹拂著她的面頰,讓她身上的溫度能夠降下來一些。
“今年的梅子酒哪有這樣快,這是我在江乘府衙里找出來的。美酒與我而言,是世間難得一知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