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中最為人所樂道的是五百年前,斬荒中有大妖無意觸動了上古封印,放出魔獸潛淵在人間作惡,致縉國屬地內一整座城池橫尸遍野,魔障難行。
那時褚長溪與師兄容澤外出游歷途經此地,見城池內所剩無幾的百姓出不去魔障,幾乎在城內絕望等死。褚長溪與師兄分兩頭,一人集結幸存者破障而出,一人斷后對上魔獸潛淵。
城池中跟隨隊伍而行的百姓,至死難忘那一日。
黑煙滾滾,炎火焰焰的城池中,忽落一白衣仙人,仙人玉冠墨發,手執長劍,以開天辟地,雷霆萬鈞之力,斬下潛淵頭顱。
一劍出,百里霜寒。
人們頭頂不知何時開始飄落細雪。
那一戰足有幾日,人們等在城門外,見仙人于漫天飛雪中走出,衣衫染血,墨發翻飛。
魔障散盡,炎火熄滅,日月山河恢復于頃刻間。
人們跪地俯首,感激涕零,言拜天神下凡塵。
劍尊師叔的名聲自此在凡世間徹底傳開。
初出入世的桀驁少君,聽了如此風姿的人物,怎能不感興趣見上一面。
于是幾日后以誤入之名,在玄天樓下,隔萬千道玉階,仙氣飄渺繚繞之間,穿過星輝萬頃,得見白衣仙人遙遙望來一眼。
驚鴻一瞥,驚心動魄。
仙人大抵性冷,眸光淺淡如冰碎,卻若落星辰皓月,干凈至極如赤子,直教人心動。
只那一眼,湮贐之仿佛被攝去魂魄,再難挪步,愣在玉階下足足站了半個時辰。
那期間日月顛倒,萬物傾覆,峰頂常年落雪的冷意灼融,滿地落花欲往天外翩飛。
就是這一站,讓他決心不再隱藏實力,闖過塔樓,成為了凌清道人的弟子,仙人最小的師弟。
后來,他追著這人淺色眸光百年,終與他相知相戀,得仙人許諾天地,愿與他結為道侶。
但誰能想到,竟在大婚那日,被仙人剔骨,扔魔窟,仙人下手狠絕,未見半分遲疑。
湮贐之那百年,就是一則笑話。
月前蒼吾選拔新弟子那日,趕上魔界尋仇,泱泱大宗此時一片慘狀。
蒼吾主峰之一清華峰被無數妖魔占據,黑沉沉魔氣縈繞整個峰石殿宇。群魔最高處有面目猙獰張牙舞爪的魔獸駝拉著一紗帳軟轎,黑霧凝實的黑紗,隨風飄動,隱約可見一紅衣男子慵懶身影。
紅衣男子今日心緒罕見平靜,慢聲問道,“來了嗎”
紗帳之外,有人立刻恭敬回道,“還未曾看見。”
男子似笑了一聲,極為短促。
而后,有蒼白手指輕挑紗縵,露出一張美艷驚人的臉。
未顯真形的弒神鞭在他腕處像系上去的普通紅繩,如滴血般的眼眸隔著血水灑成的雨幕望向那群前來迎戰的白衣劍修。
像是在找什么人。
被那眸光掃過的人皆都心中發寒,這一月以來,男子血洗蒼吾行徑已傳遍修真界。人人都道,魔尊美艷張狂,暴虐嗜血,是為蒼生大患。
男子紅眸,沒什么情緒。
他們卻從他眼中仿佛看到白骨森森的黃泉路。
“會有何事耽擱”
男子話還未完,一道銀色劍光自天邊劈破黑霧而來。
冷寒劍意如雪降,眼前血灑瞬間凝結覆霜花,滯在空中。
來了。
紗帳無風自動,湮贐之穩坐椅上,向天邊慢慢抬眼望去。
凝結的霜珠開始碎裂,化作漫天血雨往下落。
被魔氣遮蔽陰暗下的天幕,被一道又一道的劍光撕開裂口,清亮的日光大片大片泄落而下。
浮云撥日間,一人一劍在散開的黑霧中緩緩現出身形。
玉冠白衣,長發飛揚,風吹的仙人冠下繩結珠玉泠泠作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