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嶺山顛的風帶著些料峭寒意,血色漫過山頭,遠望像人間的晚霞披落叢野。
聞羽停在入口處,夜風把人衣衫吹的翻飛,已至春末,山林中的百花開到途盡,香味濃郁,帶著最后的生跡。聞羽衣擺淺青色,如碧濤流水,在夜色中站立,身影清俊穩重,一看就是被門派當作掌門人培養的肩負重任形象。
沉思片刻,聞羽換了衣裳,又將旁關朔的發帶扯下,手在他眼前一揮,關朔被換了一張普通的臉,披頭散發,陰邪怪異。
關朔凝出水鏡左看右看,不大情愿,“這么丑,褚長溪見了怎么想我”
“呵。”
聞羽面無表情給自己易容,“什么時候了,還想這些。”
少年用變得亂糟糟的鬢發往臉上遮,沒好氣瞪過去,“你不懂。”聞羽搖頭失笑,催促他快走。
為防暴露,他們分頭行事。路上他給容澤秘法傳音,很久才收到回訊
“已順利進入宴席,未見湮贐之和師弟。”
聞羽不由擔憂,那魔頭會不會參加酒宴,他沉默看著身邊少年身影急切地消失在黑暗中。
他對褚長溪的情感曾壓抑在自以為是的傾慕之下。好友關子陵追在褚長溪身后,他依劍臨風,玉笛吹雨,遙遙看著,置身事外。
可是后來,酸澀苦楚,求而不得種種體會個遍。
要說褚長溪最愿與他們幾人中哪一位結伴同行,不是他青梅竹馬好師兄,是他視為知己的聞馳生。
他們一起游歷,一同斬妖除魔,平定凡間禍亂,一起受過傷,生死險境
但除這之外他們還有旁人沒有的。
翠綠玉笛在掌心現形又隱去,聞羽踏劍飛向天塹深淵,廣袖藍袍隨風,長發也紛飛。
當年那場大婚他沒有赴約。
要是褚長溪真有不測,他是不是也該死。
魔域入口與人界接壤。
山腳下邪祟滋生,來往赴宴的除了正統魔族,自然也有墮入魔道的人族、妖修。聞羽八面玲瓏,輕易混入一行魔族,學作他們煞氣繚繞,手拿邪劍。
血月高懸,吹來的風陰冷咸腥,火架燃的光落在地面像潑了血。長長的地毯,分列兩旁的桌椅望不到盡頭。聞羽跟著同行魔族落座,場上魔旗飄揚,鷹隼黑翼劃破天際。
魔尊尚未露面,大堂只有舞女聲樂,聞羽坐的位置較首座距離遠,此處低階魔族和半路墮魔的修士混雜,壓抑嗓音,交談聲不斷。
他握著酒盞,不動聲色觀察席上一圈,未發現容澤等人,只能心說他們定是偽裝的很好。
周邊交談聲從隨樂翩翩的女子不知何時轉到魔宮囚禁的仙門劍尊身上。
“聽說尊上這次將人捉回,用玄鐵鏈鎖在寢殿內一步不得出。”
“不關押地牢,鎖在寢宮”
“這你都不懂或也可說是鎖在尊上的床榻。”
“床榻”
“方便尊上”說話魔修發出,“仙門那位和咱們尊上有怨,尊上將人囚在身邊,就是為了報復。因那人還有幾分姿色,大抵物盡其用,便將他作為爐鼎以助修煉。”
聞羽微頓,手中酒盞頃刻間化為齏粉,良久,才若無其事換了一個杯子。
有位分高的魔族咳嗽一聲,制止了喧嘩,又壓低聲音過來。
“你們有所不知,尊上并不想那人死,聽說近日來,一直在尋靈藥給他治傷。”
有魔族不解,“為什么給他治傷不是和他有仇嗎難道是”
聞羽仰頭喝酒,動作不快,但一杯接著一杯。
“難道什么”
先前說話的魔族道,“尊上定是恨透了那人,殺了他不解恨,折磨玩弄教他死也不能。”
魔族紛紛點頭稱是,不然難以解釋這是為何。
推杯換盞間,又有笑聲傳出,“也不知那位仙門修士是何等尤物,竟讓尊上夜夜共度良宵。”
“是啊,真想一見一探究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