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世,他去哪里找他呢
湮燼之低下頭。
風雪中盡是悲苦又絕望的笑。
伴隨著壓抑在喉嚨里破碎的哭聲。
他將褚長溪扶著靠在枯樹邊,抬頭看著這漫天的雪,記憶有一瞬間混亂,好像還是兩千年前那日。
同樣的雪,同樣蒼白的天。
同樣的地方,同樣的人。
從風雪中走出的小公子。
“你叫什么名字”
“你要去哪里”
“迷路了嗎”
“跟我走吧。”
那時的畫面一幕幕浮現在眼前,湮燼之抬手蓋住眼,跌跪在雪地里。
喉間隱約溢出低低的嗚咽,他像是抬不起頭了,好像終于撐不下去。
雪太大了。
湮燼之整個人都被雪覆蓋,那聲音極低的嗚咽里,隱約有問“我去哪里找你”,“你告訴我,我去哪里找你啊”
褚長溪望著他,還未開口,湮燼之已經從痛苦里短暫地解脫出來。輕輕笑起來,笑的面容都扭曲了。
他喉間含著血氣,問
“長溪,你知道親眼看著心愛之人消失更痛,還是親手殺了心愛之人更痛么”
沒有更痛,
湮燼之兩者都在經歷
他問完,也沒等回答。他沉默著給褚長溪披上斗篷,戴好帽子,又拿出傘,遞給褚長溪。
褚長溪剛接過,就聽湮燼之說
“我取靈澤水,會暫用靈海相填,那時可能沒辦法為你擋風雪了。”
褚長溪微怔,才意識到,湮燼之答應他的要去做了。
用一個人的靈海填整個人間的靈澤
縱然是湮燼之這般天界法力最為強大的神,哪怕竭盡,也是撐不了幾時的。
竭盡就竭盡,撐不了幾時只要撐得過天梯修復便可。
若能死在這個時候,
那真是再好不過了
湮燼之起身,走向幾步之外的天坑。天上日光恍惚強烈,穿過茫茫白雪,灑向天地,灑滿人間。只是積雪太過沉重,將他脊梁壓彎了些。
天坑是神魔大戰之時留下。萬年前,十二星神合力才壓制了魔神,湮燼之是所有上古先神里最微不足道的神,連神籍都未受封,卻在那場大戰中斬殺了魔神。那時,天界先神全部受制,是湮燼之提著劍,腳踏焰火而來,與魔神死戰,最后將魔神斬殺。
那一戰,由天地孕育而生的眾神全部隕落。唯湮燼之一人從天火里活著走出,身上只沾了一絲魔息。
天火燒了上百個天境日才熄,留下一個暗紅色的深坑,息澤山萬年風雪不停。連通下界與天界的天梯也在天火中被燒得干干凈凈。
那之后的萬年,那位唯一未隕落的神,一生都在致力于修復天梯。直到有一日,見風雪中走出一位小公子
湮燼之走進深坑時,遠遠站著的白虎幾人壓抑的哭聲傳出來。
湮燼之仿佛沒有聽到,他一步步走下去,站在坑底,有很短暫的停頓。風雪似乎太大了,落滿雪的身體要被壓倒了一樣,他站在那里,弓著背,面色慘白。
蒼穹灰白,和神一樣無力。
“我竟不知我到底何錯之有,走到今日這一步。”
“愛他不能好好的愛,護他也護不得”
他幾萬年的生命里,第一次那么恨,那么怨。他恨這世間,也恨自己。
湮燼之在風雪的遮掩里淚流滿面。
他什么都做不了,唯一能做的就是滿足褚長溪心愿。
他哭的很小聲,遠處幾人還是聽到了。
白虎覺得難受,眼睛通紅,他忍不住邁了半步,被青龍抓著手臂拽回來。
生取人間靈澤,是逆天之舉,必遭天譴。
他們看見帝君身上神力瘋狂外溢,坑底的積雪一瞬炸開,四散飛去,帝君腳下是一個復雜的陣法,一端連著自己,一端向人間靈澤延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