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神色怔愣的望著前方那道身影,只覺太疼了,他已分不清是傷口疼,還是心疼。
心口的劍傷不是簡單刺過一劍的疼,好似還留刀刃在血肉里轉動,一點一點,一寸一寸,宛若凌遲,緩緩的攪動。
疼的他終于支撐不住,彎腰捂住胸口的血洞,但哪里捂的住,血從指縫里往下落,他一聲輕咳,喉嚨里也立刻涌上血腥味,大片大片的紅色在白雪上蔓延。
他慢慢倒下,臉砸在染了血的冰雪上,他躺在那灘血水中,眼睛也如泣血,疼的他眼前一片血紅,但他始終用盡力氣仰著臉去看那道走遠的白色身影,與天地白雪融為一色的那一襲白衫。
他沒有回頭,似也不會回頭。
怎么會這樣呢他們也有好的時候啊。
那一年,是褚長溪剛應他所求的兩個月后,正是百花盛開的日子,昭景煜拉著他去樹下埋他自釀的百花釀,埋好之后,他蹲在地上仰頭看著他,“等來年這酒可以喝了,我們就成親吧”
“不可成親。”褚長溪白衫獵獵,被風吹落的紅花落他一身,他低眉看他,眸如清泉潺水。
“為什么不能成親大昭男子十六可婚娶,孤還差幾日就十八歲生辰了。”
昭景煜站起身,林間紅花飛舞,像是天灑,眼前人清絕輪廓映紅花飄飛,美的驚心。
“男子與男子”
昭景煜幾乎看癡了,“可長溪不是已經答應與孤在一起了嗎不成親,我們何時才能”
“才能什么”
褚長溪似沒有凡塵俗欲的仙姿面容罕見的露出好奇。
“才能與長溪更為親近,”昭景煜溫柔含笑,垂眸將褚長溪身上紅花輕柔拂去,最后牽起他的手,在他唇上親了一下,青衫少年意氣風發,眉目朗朗含笑,“比這個還要親近。”
褚長溪頓了一下,似聽懂了,沉默半晌才道,“你好像還未成年。”
“什么未成年普通百姓人家,孤這年紀大都育有一子了。”
褚長溪,“”
昭景煜見他不說話,心道他若始終不愿意,大不了當一輩子和尚,剛要妥協都依他,常年清冷孤絕如高巔積雪不化的面容上,眉目竟輕輕彎了彎,但太快了,轉瞬即逝,幾乎讓他以為是他眼花產生了錯覺。
昭景煜說話都結巴,“長溪,你,你,笑了”
“你看錯了,”褚長溪轉身往前走,走了幾步,回頭見他還愣在原地,便問,“你生辰還差幾日”
昭景煜覺得自己還是身處什么幻境之中,木然地回,“五日后。”
“那五日后,便成年了。”
五日后,便成年了是何意是可以與他
昭景煜不僅覺得自己身處幻境,還產生了幻聽是后來生辰那日之后,他解他衣裳,見他沒拒絕,才知自己并沒有癡人說夢。
那一晚他給自己灌了烈酒壯膽,只給長溪喝了他釀的百花釀,與他一起生活這么多年,褚長溪雖對很多事物情緒都淡淡,但昭景煜還是摸著了一些他的喜好。
比如這酒,長溪不喜烈酒,他說易醉,易失去意識,易被他人掌控,所以他不喜,他喜清香可淺醉的果酒和花釀。
可是長溪不知,花釀喝多了,也是會醉人的,于是那一晚宮里紅綢漫天未消,太子殿榻床帳翻飛,他躺在長溪身下,見他染紅的臉,不知是紅燭紅光照他姿容還是酒意醉態。
他壓抑著伸手去攥了一縷他的頭發,又扯出自己一縷,兩相交纏,歡喜說道,“結發新婚,洞房花燭。”
那年,州中時疫,死了太多人,傳回京都,哀聲一片,但疫病一時無解,傳染范圍越來越廣,官員遂封城燒村以阻隔,但死的人更多,其中包括很多未染病的人。褚長溪聽后自薦去研制藥方清除病疫,昭景煜那時要一起去,但被褚長溪嚴詞拒絕,他不想惹他不快,又擔心他安危,最后還是偷偷跟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