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什么”
“治病的藥,”蘇明繡單看原主的記憶就猜到小孩兒從小到大沒人關心,生不生病自己也不知道,全靠體質硬抗,故而多解釋了一句,“你先前剛上山便暈倒,是因為生病。”
小姑娘跟著念了兩句“生病”,似懂非懂的樣子,又捧起碗,皺著眉頭喝了一口。
難得瞧見她臉上有這樣生動的表情,蘇明繡揚了下眉頭,問她“苦嗎”
歸眠點點頭,她是知道苦的,因為曾經在劍宗的膳房被師兄們糊著喂過些亂七八糟的玩意兒,還是瓊英師姐站出來阻止,告訴她什么味道可以吃、什么不行。
苦的,就不行。
想到這里,她悄悄抬眼去看蘇明繡,面上難得泛出點欲言又止的糾結來。
蘇明繡剛將那件法衣重新披上,不知是這屋子太暖,還是這衣裳在另一人的被窩里焐得太久,竟還停著絲絲縷縷的熱度,而今貼在她的肌膚上,格外怪異。
正想抬手掐訣,忽瞥見歸眠的臉色,于是出聲問“怎么”
“師姐說,苦的不能吃;師尊又說,苦的是治病的藥”小孩兒幾乎把糾結寫在臉上,但沒等蘇明繡回答,她又自顧自地得出結論“是只有生病,才吃苦的,對嗎”
蘇明繡掐訣召風的動作慢了一秒,半晌眉目舒展,狀似無奈地回“對吧。”
歸眠學到了新的知識,這回再不皺眉,干脆利落地把這碗藥給喝了下去。
看了會兒她的神情,蘇明繡沒再發現任何端倪,本想從袖中摸出百草堂弟子隨這藥一并送來的蜜餞,而今卻打消了念頭。
她轉過身,又跨入門外的風雪中,只留下淡淡的一句
“好好養病。”
靈玉山的風雪呼嘯作響,卷起她衣袍袖角,原先叫蘇明繡不耐的那一絲余溫,即刻便散于這天寒地凍間,再尋不到痕跡。
是夜。
蘇明繡并未修煉,反而坐在那冰湖邊,雙腳浸在寒涼的水中,卻并不覺難耐,這靈玉山上的冰湖本就是原主特意尋來治天雷舊傷的靈池所化,飽含靈氣的冷意,很能平復她經脈里炸雷般的苦楚。
今夜難道不起風,世界萬籟俱靜,唯有頭頂明月高懸,銀光反而將山頂的一切照的更亮。
歸眠剛從百草堂弟子那里端來了今日的藥,本該喝完便痊愈,路過這里時,見到那如松如竹的身影坐在冰湖邊,墨色發絲如瀑般落下,罩衫上那濃郁的墨痕,在這黑耀耀的發絲映襯下,竟也暗淡幾分。
端著藥碗的歸眠無端端駐足在原地,看著面前的這一幕,盯了會兒又忍不住思考
我停在這里做什么
她沒想明白,干脆跟蘇明繡見禮,等背對她的人淡淡“嗯”了聲過后,重又端著藥碗往不染居走,可等瞧見蘇明繡的正臉后,又見她浸在寒潭的雙腿旁,多了一片格外顯眼的綠意。
這是靈玉山上茫茫雪原唯一的綠色。
歸眠不禁睜大了眼睛,“師尊是種了什么”
蘇明繡睜開眼睛,看著膝旁這株在靈池里泡了許久、而今竟吝嗇地才生出一片綠葉的蓮花,眼睫長垂,隨口回道
“小玩意兒。”
其實歸眠以前在聞道臺練劍時,偶然聽見周圍弟子閑聊,說靈玉山上有一口特別的靈泉,唯有修為高深者能得其益,凡人和修為低的落入其中,靈力運轉不及、極易凍成冰柱。
現在見到蘇明繡旁邊那顆小青苗,歸眠便很快明白,這八成也是靈植。
但凡靈植,皆需靈氣充沛之地才能滋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