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乾元殿的時候,蘇明繡聞到了一陣漫開的花香,她覷見殿外花圃里朵朵灼灼盛開的牡丹,傾國傾城的雍容姿色將宮門里黑壓壓的天空都點亮。
她一身絳紫蟒袍,因為是蕭周歷來最高的異姓王,又拜內閣丞相,故而有天子恩賜,準許她的王府馬車駛入宮門內殿。
而今不過步,便有宦官匆匆舉著傘,恭卑地替她擋去那飄搖落雪,綢面靴子踩在石階上,才剛潤個靴尖,就已經被王府侍衛迎上暖和的馬車。
蘇明繡坐在暖洋洋的車內,自有伺候者跪侍在旁,替她將微涼的靴子換下。車里早點著果木香的銀絲炭,于鎏金龕籠里徐徐烘出暖意,又有熱茶點心于爐上溫著,與車外僅一簾之隔,已是溫差極大的兩個世界。
端坐的人面頰被這熱意熏得微紅,將她本就明艷的五官烘托得更加昳麗,原本跪立在她身邊的侍女,不經意間余光瞥見主子模樣,便紅了面頰。
原主曾經受過凍,成年后又在某場戰役中不慎墜入冰湖,落下病根,縱然有武功傍身,也難拔除這寒毒,故留下畏寒的毛病。
蘇明繡在馬車里坐了半晌,手腳仍未回溫,只好將一只精致包裹的湯婆子抱到懷里,又吩咐車夫駕車回府。
出來聊聊,系統。在令人頭腦昏沉的暖意里,她懶洋洋地跟腦海里的東西算賬。
聊什么它竟也回了。
女人眼中浮現少許的笑意,被她過于凌厲的眉眼襯托,像是一柄軟劍,纏綿間亮出光,叫人不知不覺丟了性命。
我還丟了多少世的記憶
不知道您在說什么。系統明晃晃地惡心她。
蘇明繡原本有一搭沒一搭地摩挲著懷里這湯婆子外裹的綢布暗紋,而今指尖一頓,恰好馬車壓過一粒小石子,上下輕微一顛
那位替她換完鞋襪的侍女在車夫請罪的聲音里,輕輕“哎喲”一聲,似投環乳燕,跌在她膝邊,聲音如人那般嬌軟。
蘇明繡本來還在想怎么逼問出這系統的實話,但早知她所想、甚至吃過暗虧的系統特意在挑選世界的時候選擇科技含量不高的世界,免得發生修仙、abo世界那種被取出來暴揍的局面。
所以思索半天,仍然沒有達到答案的人發覺自己身陷陽謀,心情本就不是很好,又見這侍女跌在自己膝頭,目光一下又一下得朝自己飛來,面色通紅,仿佛充滿暗示。
其實蘇明繡府中并無這般不長眼的下人,但耐不住她如今權傾朝野,有的是人想要走這條門路與她交好,故而往她身邊塞人的便絡繹不絕。
因為她與蕭覓云過于親密,新皇少時臨朝多坐于她膝間,縱使如今豆蔻之年,蘇明繡仍喜歡手把手教她寫字、批復奏張,故朝中私下里便有傳言,說她頗好女風。
于是鎮北王府里的鶯鶯燕燕便如乾元殿外的牡丹花圃,四季盛開。
她瞇了下眼睛,沒有出聲。
于是掌心按在她膝頭的女人便仿佛得了默許,膽子膨脹地又往她跟前湊了稍許,如隨棍上的軟蛇,著意將自己那副容顏展露在這位掌握蕭周王朝生殺大權的右相眼中。
“右相”
蘇明繡這鎮北王才是實打實的功績,能夠統領內閣是手中的劍飲了足夠多的血,那些不怕死的文臣早已成刀下亡魂,唯有軟骨頭才能在這朝中留一席之地。
約莫是人沒有什么就偏愛強調什么,原主不愛被人喚作王爺,偏喜歡這一聲“右相”,也不知是否為了惡心那些文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