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樣的稱謂,從小皇帝的嘴里說出來,像是不懂權力為何物、雛鳥諏鳴的依戀,從這侍女的口中說出,就成了太過露骨的浮華。
或許是她對溯洄那張面龐的青睞,蘇明繡想,她對小皇帝也有那么點寬容。
但眼前這膽大包天、朝著主人探出爪子的侍女,并不在她寬恕的范圍內。
她唇畔忽然露出一點笑意,過于蒼白的臉龐如冰雪消融,予人親近的錯覺
“好看么”
侍女被她乍然浮現的笑意所攝,一時間眼底滿是驚艷,回不過神來,不自覺抬起下巴直視著她,被蠱惑地點了點頭。
“既是如此喜歡看,不若將你這雙眼挖出來,讓它日日夜夜放在我房中,替你時時刻刻看著我,可好”
她聲音里的笑意絲絲縷縷,像是拉長的糖絲,甜得人回不過神來,指代人把持不住被這甜味誘惑靠近,吃進口中變成穿腸的毒藥。
侍女驀地回過神來,才意識到她說了什么,面色驟然煞白,跪在她的腳邊,不斷地磕頭
“王、王爺饒命奴婢不敢了”
蘇明繡并非原主那動不動就叫人缺胳膊少腿的病態王爺,為了不叫人看出端倪,便裝作煩悶地叫人將這聒噪的家伙拖走。
等馬車里的脂粉味消失,少了道活人氣息的空曠車廂里似又更冷了些許
回到鎮北王府時,天上原本簌簌落下的小雪已成了鵝毛大雪,天空黑的叫人辨不清日夜,蘇明繡從馬車上下去,披著貂皮大氅,懷里又揣著個湯婆子,眉目之精致、身體之孱弱,叫人冷不丁看了還以為是宮中的娘娘回門探親。
但王府里的下人都規規矩矩地收斂自己的眼神,管家迎上來問她可要備菜,又言及書房有來客,是許家人。
許家前朝世家,早在蘇明繡的隊伍打入都城前就已舉家而逃,如今眼見蕭周安穩下來,就又想著在新朝有一席之地了。
“知道了。”
蘇明繡對這些世家望族有自己的打算,眼也不眨地著人等著,全沒有往書房去的意思。
待她于廳堂落座,管家便極有眼色地叫下人吩咐廚房上菜,又侍立在旁,同她一一說明府中之事,譬如朝廷中誰又私下送禮過來,誰又借機與府中人搭話。
末了頓了頓,出聲道“圣上及笄將至,府中已備下賀禮,主子可要親自挑選”
“呈來看看罷。”
既然是蕭覓云重要的生辰,雖說她對外以男子身份示人,但大臣們對她身份心知肚明,這十五的生辰,總歸更隆重些。
蕭覓云自幼在宮中不受待見,頂著皇女的身份,過得比宮女都不如,故而一朝得勢,便極愛奢靡之物。
管家為此準備的東西也很合蕭覓云的喜愛,譬如整塊紅瑪瑙雕刻出的八仙過海景,紅似鴿血;又有數十沿海繡娘縫制的滔光云布千里江山屏風圖,有光時這屏風景象如凌空而立,有神異之感
十數禮物依次被下人搬來,幾乎跨越東西,從沿海到內陸,凡蘇明繡刀劍所及之處,奇珍異品盡入她府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