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紅色的狐皮垂在塌間,袒出里面明黃的尊貴華服,蕭周朝這最為尊貴的人就在蘇明繡的跟前,按說該不必懼怕任何人,但蕭覓云頗顯稚嫩的面龐上卻泛著一點掩不住、也不想刻意掩藏的驚懼。
像是被從狡猾的洞窟里捉出來的兔子,眼眶、鼻頭都被嚇得通紅,被捏住命門的剎那便一動不動,任由魚肉。
蘇明繡想到那許家的計劃,再看這副模樣的蕭覓云,即便猜到以她的眼界,多半瞧不上許家的這點東西,是與他們虛與委蛇,但還是覺得心頭不大爽快
于是指頭力道只稍稍松開,另一手抬起蕭覓云的下頜,深邃的眸光端詳著面前這張格外熟悉的容顏,視線如刮骨的刀,寸寸刮過小皇帝這嬌嫩的面龐皮肉。
蕭覓云連呼吸聲音都不敢大了,額頭憋出一層薄薄香汗,不知是先前被痛得,還是現在被嚇得。
她甚至不敢和蘇明繡對視。
也猜不透這個鎮北王此刻心底都轉過什么心思。
若非蕭覓云和溯洄生得同樣的模樣,蘇明繡或許并不會這樣生氣,她知曉按原主的計劃,是打算一步步放權給皇帝的,自己這畏寒的體質、夜半如入無人之境般闖入乾元殿,只會給群臣明顯的訊號
那就是蕭覓云始終是她手中牽著的提線木偶,是她借以攝取朝綱的傀儡。
“你與她究竟是什么關系”
蘇明繡聲音壓得很低,以自言自語的音量,似乎從出口的剎那,就不指望從蕭覓云這里聽見回答。
果不其然。
小皇帝只瑟瑟地睜大那無辜的眼睛望著她。
夜半入宮的鎮北王并未穿平日那象征極權與高位的紫色朝服,反倒是一身格外深沉的玄色,襯著她肌膚冷白,比皇宮里雪化的那段時間還冷。
蕭覓云看著她蒼白的指尖,懷疑這個女人是不是隆冬雪山里走下來的妖精,否則何以解釋她這般削瘦羸弱,卻有那般神勇的力量改朝換代
“罷了。”
蘇明繡自顧自地落下這么一句,松開了捉住蕭覓云的手,小皇帝這比嬌花還嫩的面頰上登時就留下兩道脂紅色。
右腳腳踝更是像遭過禁錮酷刑,被捏過的骨頭附近肌膚微微腫起半指高度。
她甫一松開,小皇帝即刻迫不及待地將自己的腳縮回去,但想到她剛才自言自語的那聲“罷了”,又直覺不妙,她是想要在蘇明繡的羽翼擁護下慢慢培養出自己的力量,爭取能夠將這偌大的帝國掌握在自己的手中,但不代表她想馬上和蘇明繡分庭抗禮。
羽翼未豐,怎敢離巢
于是蕭覓云顧不上揉自己的痛處,努力擠出笑容來,甚至主動朝蘇明繡的方向湊近,仿佛在克服本能的懼怕,努力朝她親近。
“右相可是有何煩心事”
蘇明繡沒有回答,本欲起身離開,目光落在她腳踝的傷處上,終究是意識到自己這手勁兒大了,將小孩兒傷到,于是吩咐僻靜處守候的宮人,讓去太醫院取傷藥過來。
“無、無妨朕并未傷著,”蕭覓云真是被她這反復無常的脾氣給弄怕了,只想趕緊弄清楚這尊殺神為何今日夜半進宮,剛才又是在自語些什么,“是朕哪里做得不好,讓右相失望了么”
“并未。”
蘇明繡似笑非笑地揚眉看去,先前她不笑的時候顯得冷若冰霜、叫人不敢觸碰,而今一旦露出這般緩和的笑意,又予人深不可測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