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再睜開眼,身體是前所未有的輕盈。
他微微動了下手指,便感覺到了靈氣在指尖流動的軌跡。
貌似有哪里不一樣了
哦對,他的視覺更明朗了,他的聽覺更敏銳了,他全部感官都好似被水洗過一般,洗去了面上蒙著的灰塵。
突然間,整個世界都清晰了。
因為他進入了煉氣巔峰,順利的話,過不了多久便能筑基
想他六年來始終在煉氣初期徘徊,這才三天功夫,竟然一口氣達到了煉氣巔峰
羋陸又驚又喜,恨不得再修煉三天。
可他抬頭看見暗色的云朵從天邊翻滾而來。
要下雨了。
他只好暫時作罷,神清氣爽地站起身,使用凈身術把自己清洗了一遍。
再觀察周遭,發現這里果然是一個荒郊野嶺的地方。
雖不知這里是何處,但想來還在京城的范圍里,只要走出這片樹林,就能找到方向。
羋陸回頭看了眼斛律偃。
斛律偃背靠一棵樹,歪著腦袋,薄薄的眼皮搭在眼眶上,如他修煉前那般沒有一點聲息。
羋陸從乾坤袋里拿出厚實的衣服,自己穿上一套,又為斛律偃穿上一套。
為斛律偃穿衣服時,他注意到斛律偃的手和腳都被磕碰得有些畸形了,尤其是左腳,嚴重到了估計無法站立的地步。
畢竟白藕做成的四肢,加之他的修為有限,不能以假替真。
但他的乾坤袋里沒有多余的白藕,想幫忙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羋陸把乾坤袋里的靈石和寶物都拿出來,繞著斛律偃擺放成了一個圈。
等斛律偃醒來,伸手就能摸到其中一樣。
他心情復雜地向斛律偃告完別,起身便走。
然而他沒看見的是,他轉過身后,樹下斛律偃的眼皮猛地掀開,露出空洞的眼眶,里面似乎泛著詭譎而幽暗的綠光,一瞬不瞬地沖著羋陸的背影。
羋陸剛剛邁出兩步,那陣尖銳的疼痛再次襲來。
他猛地捂住胸口,痛得彎了腰。
他臉上的冷汗涔涔而下,像極了一條擱置在魚板上快要死去的魚,張著嘴用力喘氣。
下一刻,身后傳來動靜聲。
羋陸艱難地回頭,隨即震驚地看見斛律偃試圖靠著畸形的四肢站起來,可幾次都是徒勞,還沒站穩又重重摔了回去。
最后,斛律偃放棄了站起來的想法。
可沒過一會兒,他竟然伸出雙臂,吃力而緩慢地拖著身體往前爬,他硬是爬到了羋陸的腳下。
擺放在地上的靈石和寶物被他的身體撞開。
斛律偃的手摸索到羋陸的腳,他一把握住羋陸的腳踝,幾乎要把羋陸的腳踝握碎。
難以想象這驚人的力道是如何從一只畸形的手里傳出來的。
羋陸還沒來得及做出反應,只聽得頭頂傳來轟隆一聲巨響,雨水淅淅瀝瀝地落了下來。
由小漸大。
眨眼間,雨水打濕了他的頭發、模糊了他的視線,毫不留情地砸在他身上,但再痛也沒有胸口處那種心臟被細線緊緊勒住的感覺痛。
他痛得快要窒息,差點眼皮一翻地厥過去。
腳下的斛律偃一動不動,露出來的脖頸被雨水淋得慘白。
若非他手上還在使力,看上去真就和死人無異。
但即便如此,他也不肯撒手,恨不得將自己和羋陸融為一體。
羋陸眼前陣陣發黑,他鬼使神差地蹲下身,痛到顫抖的指尖輕輕碰上斛律偃被淋濕的頭發。
僅是瞬間。
鉆心的痛消失不見了。
羋陸的手心貼上斛律偃的腦袋,雨水淌過的嘴角緩緩扯出一抹苦澀的弧度。
他知道了
原來他修煉能力的提高是源于斛律偃的心臟。
原來他胸口處三番兩次的刺痛是源于斛律偃的心臟。
自他喝下那碗藥起,他就和所有將來會被斛律偃殺掉的人一樣,性命完全地掌控在了斛律偃手里。
想逃
沒門。
他逃不了。
別說逃到天涯海角,哪怕只是逃出這方圓一里,也是癡人說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