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粥拉著周惹小拇指,沒說話,聽到提示音才抬了下頭,在心里問透明泡泡“我是不是讓阿惹難受了,我也想過告訴阿惹,但我一看到他,我就什么都說不出來了。”
沒有沒有,透明泡泡關閉提示音,它已經逐漸知道人類的情感不能用簡單的數據計算,這是每個家庭都會經歷的事情。
手術室開門,成如意被推回普通病房。
房間沒有一絲陽光,成如意昏迷不醒,她慘白的臉上起了小紅點,整個人就像濺了紅墨水的白紙,脆弱到一碰就碎。
她陷入了光怪陸離的夢境。
一具天平出現了,一端是灰暗的人生,一端是明亮的太陽。
她在中間搖搖欲墜。
選一邊吧,一個聲音這么說。
成如意的心跳得很快,她清楚的知道這兩端代表的是什么,死亡這個曾經和她若即若離的概念徹底具像化為天平了。
天平不斷左右傾斜,逼迫她做出選擇,她站不住腳,身上像壓了一座大山。
累得她想喊救命。
她跑向右端的太陽,天平不斷傾斜,左端她的人生與紙一樣的她一起燃燒在太陽里。
好溫暖呀,成如意最后看到了和她一起追太陽的小盲女。
小盲女雙眼用紗布包裹著,她已經徹底看不見太陽了。但是,她沒有哭,靜靜陪成如意度過最后的時光,就像成如意陪她在小黑屋的那段時間一樣。
成如意的生命在一點一點消失,最后,她噙著笑慢慢閉上眼睛。
瑩瑩摸索著拉開窗簾,夕陽灑在她身上,給她冰冷的身體附上溫度,這大概是她第一次因為陽光而溫暖。
成父成母坐在病床的另一端,眼神平靜,在她失蹤期間,他們早在腦海里預演過成千上萬遍這個情景了。這個死神足夠溫柔,在真正到來之前,不停地發訊息。
就像一個大學錄取通知書一樣寄給他們家,他們為這場入學做了很多準備,女兒的為期一個月的離家出走也像是一場大學前的旅游。
最后,女兒告別他們,踏上了去往外地的車。
與死神的溫柔相比,天使往往冷著一張臉。
“請節哀。”李鋆表情冷漠,說完后把李望舒叫出病房。
周惹不想打擾成父成母與成如意最后的告別,也帶著周粥出去了。
李鋆氣質冰冷,注重實效,外人也能看出李望舒是他的兒子。
“說一說這場事故的原因。”權威醫生拿出病例,剛剛消逝的生命變成他需要總結的醫療實例。
李望舒沉默后,開始逐條陳列他的見解
周粥看他的嘴巴一開一合,像織布機一樣密密麻麻地輸出編織各種聽不懂的醫學名詞。
李鋆不滿意這個答案,他壓迫性的目光看向李望舒,說道“這個事故完全可以避免,只要不讓她看到太陽,她最起碼能再活五年。”
說這話時,在他的臉上看不到一絲對人間苦難的悲憫,李鋆和站在他身后的學生助手像是一個嚴密的醫療機器。
李望舒受不了這樣的神情,他問到“父親,救人和救人命是不一樣的。”
“你將來是醫生,醫生只需要救人命。”李鋆回答他兒子稚嫩的話,“至于別的,你不要插手。”
李望舒目光閃閃,問道“父親有沒有救過人”
李鋆沒有回答,他接過學生遞過來的另一份病歷,說“那個小女孩可以做手術,移植人工眼角膜。”
護士從房間里抱出瑩瑩,小盲女不知道發生了什么,木木地仰著頭。
周粥趕緊上去靠到她身邊說“瑩瑩,那個醫生伯伯說你的眼睛可以治好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