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家為什么會有她的畫”周惹眼睛死死盯住李望舒。
李望舒不知道他為什么突然好像變了個人似的,把自己能想到的都告訴他“我母親很喜歡趙冉的畫,趙冉退隱后,母親就把她的畫全部收到我家的博物館里了。”
周惹沒料到還有這一層關系,“可以帶我去看看畫嗎”
已經是周日傍晚了,加上私人博物館安保系統嚴密,每次啟動關閉都要花費一份功夫,李望舒本來想拒絕,但周惹的聲線幾近顫抖,最后,他點頭“可以,我現在就給司機打電話,讓他安排一下。”
一個小時后,李望舒的司機將三人帶到東區李家的博物館。下車前,司機遞給李望舒兩張身份卡,李望舒轉交給周粥和周惹,“這是進去時要用的,收好。”
周粥把它裝到衛衣兜里,透明泡泡坐在他肩頭,時刻監督著周惹的數據。
穩住,幼崽我們能贏。
安檢、刷卡等一系列流程走過,他們來到博物館四樓一個被命名為趙冉的長廊里。
與此同時,正在博物館對面藝術畫廊工作的李夫人接到司機的報備,她垂眸看著資料里周惹那一雙與趙冉一摸一樣的淡色瞳孔,深深嘆了一口氣。
“安妮,陪我回一趟博物館。”
李家博物館是民國時最大的博物館,即使在是戰火紛飛的歲月里,李家也護著每一件藏品,建國后,李家家主將館內大部分藏品獻給國家,只留了一些西洋畫,自動縮小規模變成私人博物館。
但經過幾代人的經營,現在李家藏品依舊可觀。
周惹無暇顧及其他珍寶,他的全部心神都被趙冉的畫吸引。
李夫人在布局時,沒有將趙冉的畫根據時間來分類,而是根據對象來分類。
周惹此時就站在她畫的海中央,那是不同時段的同一片海,進入這里的人像是走進了一塊正在折射陽光的三棱鏡里,不同的時間在畫里凝固,被畫框切割。
“你是趙冉的兒子。”李夫人走近三人。
李望舒皺著眉,沒有聽懂,“母親,他是我舍友。”
“我是。”周惹轉身,直視著李夫人的眼睛,重復一遍,“我是趙冉的兒子。”
李夫人嘴角上揚,眼里露出懷念的神色“你媽媽她呀,可真是才驚艷艷的人物,她把所有同期生都比下去了,我現在做畫廊也是因為當年在她的陰影下根本畫不下去。”
這種話陳讓也說過,他用來形容趙冉的話是驚鴻一瞥宛如香水尾調的女人。
“我們都覺得她不會戀愛結婚,但她碰到了你父親。”李夫人眼里的光暗淡下去,“后來她在修和醫院生了你,我和李鋆還抱過你。再后來,她就死了。”
很難想象,這樣一個在得知自己模特懷孕后,將關于模特的畫全部毀掉的偏執畫家,會有一天大著肚子來到醫院。人對自我的認知是建立在“自己是自己”的基礎上的,趙冉對自己的認知基礎被破壞了,她非常恐慌。
周惹能想象到她揣著理不清的頭緒又沒人可以訴說的害怕,糊里糊涂去了醫院婦產科所受到的驚嚇。進去之后,那些大著肚子的女人都如此恐怖,如此遙遠,最后趙冉像逃命一樣跑出來。
陳讓說她是一個可怕的女人,但周惹明白,她不可怕,她只是在經歷可怕的事。
懷孕對于她來說,就是一件可怕的事。
“她不生下我,她會幸福。”周惹早就想明白了,“李夫人,你應該勸她打掉我。”
李夫人眉頭微微皺起,“我們充其量只是跟在她身后跑的人,沒有資格給她提建議,但是我想,她對于你的到來是高興的。”
“她為什么會死”周惹執拗地問道。
李夫人沒說話,只伸手推開一道暗門,空曠的房間伴著燈光出現在眾人面前。
“這些是她后期的作品。”
李望舒一愣,他從來不知道博物館有這樣一個房間,一間掛著眾多圣母像的房間。
周惹一一看過,仿佛置身于教堂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