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個上午,大門方向一陣馬嘶鳴,孩子跳下馬背蹬蹬蹬沿著廊道跑進來的聲音,楊延宗才下臺階,一個小炮彈般的身影跑了進來,直接一把就箍住他的腰。
“爹爹我回來了”
楊延宗愣了一下,他從來沒有和孩子這么親密接觸過,垂詢及訓誡一下子堵在了喉嚨眼。
“爹爹,爹爹梁中可好玩了,草場很大,馬兒能跑很快很快,還有山里,我和明璋拿了五個第一個名,爹娘我們等明年和弟弟一起去吧好不好”
楊延宗來的第一天,順勢把元寶等一干二代安排到梁中的兵營見聞歷練去了。
歷時三個月,剛剛回來。
孩子還在喋喋不休,楊延宗有些僵硬的手臂頓了頓,這才慢慢放在孩子背上不甚熟練拍了兩下,放下。
他抬起眼睛,對上急忙追上趕過來的蘇瓷,后者一臉的焦急和警惕。
蘇瓷自己能鎮定,但一涉及孩子,她就有些難掩情緒。
要知道楊延宗可不老,他現在生的話,想要多少孩子都可以
楊延宗僵硬拍了拍孩子,把元寶打發走了之后。
他說“他的孩兒,即是我的。”
你不用擔心。
楊延宗以為這個女人會反駁,她垂了垂眼眸,卻道“我知道,他是個說一不二的男人。”
一個分岔,分開兩條平衡線,但人還是那個人,尤其是楊延宗這類意志極其堅定的男人,譬如底線,譬如性格,卻是基本不會出現變化的。
經過這一段時間的緩和及冷靜,蘇瓷知道,對方說的是真的,并不是騙她。
楊延宗怔了一下。
她抬起眼睛,神色有些克制,聲音有些發澀,秋日和煦,斜斜照在廊下,只是她那雙漂亮的眼睛清凌如水,卻很平靜。
這種平靜之下,其實是一點懷疑都未曾有的堅信,她此刻淡淡道來,仿佛只是說今天天氣不錯。
楊延宗的心被觸動了一下。
一瞬間的滋味,不知怎么形容。
楊延宗與人狡斗勾心斗角心狠手辣至今多年,他經歷過無數風風雨雨,可哪怕是妻妾兒女,甚至心腹臣將,都從來沒有這一刻這么真正觸動他的心。
他高高在上,所有人對他又敬又畏,從來沒有人在這般毫不猶豫相信他的品格。
好一個說一不二的男人。
一瞬情緒翻涌,百般滋味難以言喻,他喉結動了一下。
只不過,他面上不露聲色,“哦,是嗎”
他眸子一動,盯著眼前這個女人。
他了解清楚了蘇瓷的事跡,他確實有幾分欣賞這個女人,但這還是他第一次有除了賞識之外的情緒及關注。
這個美麗又精致的女子,她站在陽光下,纖長的脖子如天鵝頸一般的優美,她瞥了他一眼,淡淡說“他是個英雄。”
對于大西北及大西南的軍民黎庶而言,他是的,對他的家人妻兒及親屬部將而言,他也是的。
“我以他為傲,我的孩兒們也是”
當天入夜,楊延宗首次沒有睡在東廂。
他站在廊下,幽黑的眸子看著蘇瓷背影上階進門,他一起進了屋。
后者又驚又怒,兩人這段時間,明著睡一屋,實際是分開的。
兩人掙扎撕打了片刻,楊延宗將她壓制在大床上,“這幾月屋里夜里沒換洗床褥,你身邊的侍女婆子沒察覺不對”
事實上,有些東西是瞞不過貼身伺候的人的,敦倫過后,要清洗要換床單被褥,夫妻有沒有那啥過,瞞不過張婆子幾個。
事實上,張婆子憂心忡忡,已經私下探問過幾次了。
“孩子也回來了。”
再這么下去,瞞不過孩子,也瞞不過近衛及所有人。
最重要的是,他想不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