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延宗一貫甚少坐車的,除非和蘇瓷同行,因此哪怕一臉醺然,亦翻身上了馬,阿康阿照一左一右緊緊護著,一行人打馬回了府。
回到家中,韁繩一扔,楊延宗臉上醉態已一絲不見,他疾步進了外書房。
身后楊延貞楊延信及幾名心腹部下亦緊隨其后。
楊延貞他們沒有參與登基大典和大宴,在家里等了已有些時候了,今日氣氛是有些古怪的,大家時不時對視一眼,有點一臉便秘的樣子。
季元昊從宣布繼位那天起,到現今不過七天,外頭密鑼緊鼓準備登基大典和一應禮制,但作為合作多時的楊延宗這一邊的人馬,大家總難免會有一種消化不良的感覺。
眾人心里就挺不是滋味的。
楊延貞和身側的李盛恩對視一眼,楊延貞忍不住說“這,季元昊這就當皇帝了”
楊延宗在大書案后的太師椅上落座,斜了兩個弟弟一眼“行了,別廢話,虧不了你們,去罷。”
楊延宗吩咐幾句,楊延貞撓撓頭忙認真聽了,和楊延信一起應是出去了。
然后就是李盛恩等人,這些人都是楊延宗京軍中鐵桿心腹的首腦人物,楊延宗思索片刻,沉聲一一吩咐下去。
李盛恩等人仔細聽講,之后又復述了一次,確定無誤,隨即也領命快步而去。
李盛恩等人走的是大書房角房的那個暗道,就是蘇瓷楊重嬰當初走過一次的那條。那季元昊也是知道楊延宗府里有暗道的,等諸人都退去了,阿川阿照阿康幾人入內,阿川問“主子,那條暗道要封上嗎”
大家對季元昊已經高度警惕起來了,畢竟,他們已經不是同路人了。
楊延宗靠在椅背上,淡淡道“不必。”
“李盛恩及其他人照舊走這條暗道即可。”
繼續用。
只不過,他備下的暗道并不止一條,這條算半明的繼續用即可,至于暗地里的,反正季元昊是絕對猜不到。
楊延宗干的可是刀尖上行走的事業,沒有足夠的謹慎和防備心,他絕對走不到今天。
也包括季元昊。
季元昊此人,從來就不是個簡單角色,從兩人當初因利益而結成同盟伊始,該有的防備和布置楊延宗就一直都沒落下。
否則等到共同利益消失再來防范,那可就太晚了
楊延宗剛才吩咐楊延貞楊延信及李盛恩等人都是按兵不動注意觀察一類的命令,但其實這些都只不過是明面上的動作,畢竟楊延貞李盛恩等人要么就是季元昊極熟悉的、要么就是本來就明面上的人物,眼下當然是要按兵不動的。
楊延貞李盛恩幾人心領神會。
等他們走后,阿川立即呈上一封密報,阿照也呈上了幾封秘密回函。
楊延宗先打開密報,里面密密麻麻是很多瑣碎消息的匯總,細看,赫然竟全是皇宮之內的。
有關新帝內眷暫如何安置,子女又居于何地,這幾天如何或沉默或喜不自禁,今日的上陽宮又是何時見點燈,御膳房何時呈上早膳,何時撤回,御駕何時出,等等等等。
最新一條是大宴結束后御駕返宮的準確時辰,精確到哪一刻的第幾忽。
自與季元昊合作以來,但凡有關宮禁內的消息和手腳,楊延宗都是讓季元昊出手的。
但從來沒有人知道,他這些年在宮中布下和接手的眼線,其實并不遜色于季元昊半分。
尤其是這幾年間宮中大變,他抓住機會往里大幅度滲透。
季元昊帶著一府的家眷和仆婢丫鬟進宮,人手雖不少,但和龐大的宮禁相比,卻顯得極短了。
尤其是宮禁很多地方都不能用真男人,只能用太監。
但他初初登基進宮,宮里的人手也必須用起來的,不然這么龐大數量的太監宮人見不到希望,人心不定,結果會很糟糕。
這個問題哪怕精明強干如季元昊,也是沒有辦法的。
所以,呈上楊延宗案頭的、季元昊這兩天的大致動靜,他一目了然。
至于其他的新晉宮妃娘娘和皇子公主們,那就更不必說了,如果他想知道,甚至連對方什么時候出恭都可以一清二楚。
楊延宗垂眸一目十行掃過,不多時就看罷,他將密報放下,沉聲吩咐“把咱們府里和莊子上的人都重新再篩一邊。”
他往別人家中放暗線,當然也防著別人往他這邊放。只不過,他和季元昊相比,卻有個好處,楊延宗的班底和府里的下仆都是從一開始就跟著他的,楊延宗寧缺毋濫,府里一直跟著鐵桶似的,就算有滲透,也絕對不會多。
和半路出家的季元昊并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