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出不妥,也不必動,使人盯著即可。”
楊延宗淡淡吩咐,末了“再傳信李盛恩等人,不動聲色,秘篩營中。”
等楊延宗處理完外事,已經三更天了。
他收拾好秘函,立即起身快步回了正院。
正院的燈居然還亮著,蘇瓷還沒睡。
外頭傳來皂靴穩健落地的熟悉腳步聲,緊接著,房內響起輕盈的腳步聲,房門“咿呀”一聲開了,露出蘇瓷半張小臉,楊延宗趕緊推她回去。
他進屋夾裹著一陣寒風,他也不敢立即抱她,把大毛斗篷卸下了,站了一會兒等手暖透了,這才身后拉她,楊延宗皺眉“怎么還不睡”
蘇瓷說“白天睡多了,不困。”
實情當然不是這樣的,但不困倒是真的,今天誰還能睡得著啊
季元昊居然登基當皇帝了蘇瓷也是有點消化不良啊,就,就挺意外的。
楊延宗感覺估計更那啥吧昔日平起平坐的合作伙伴,突然一上一下,要跪要拜,蘇瓷想想都覺得噎得慌。
夫妻多時,她最清楚這是個多心高氣傲的男人了。
她趴在哪看楊延宗擰巾帕擦手擦臉,他把外衣換了,換成居家的服飾,回頭擁著蘇瓷在長榻坐下,問她今天在家干什么了藥膳有準時吃了嗎
蘇瓷乖乖回答了,用手指把玩著他領口的扣子,有一下沒一下的摳著,“誒,真沒想到,季元昊居然成皇帝了”
說著說著,到底還是說起這個話題,在他跟前,蘇瓷也沒什么好忌諱的,一臉便秘地皺了皺眉,又有點擔心瞅他,“額,那你”
楊延宗淡淡一笑“他不是第一個。”
他摸了摸她的額發,楊延宗自微末而起,能屈能伸,季元昊不是第一個從底下上位爬到他頭上去了,從前他在季堰手底下和六王府經歷得更多,那時候楊延宗要顧忌得人物和掣肘可要比現在多了去了。
他也不是忍不了氣低不了頭的人物。
蘇瓷點點頭,這倒也是,一路恣意橫行到最后的人,這世上能有幾個
“只是,他,和咱們家”
低不低頭這個還是其次的,蘇瓷更擔心的其實另一點,季元昊角色這么一轉換,他和楊延宗就沒了共同的敵人了,反而,兩人之間卻有了利益沖突的隱患。
一個皇帝,一個權臣。
季元昊可不是小皇帝也不是坤太后啊,他城府深能力強,正當盛年野心勃勃,一路遇神殺神遇佛殺佛走進今時今日。
了不得的人物,楊延宗算一個,季元昊則是另一個。
這兩人,不管人才能力城府心計手段都可以相媲美的。
可現在季元昊成了皇帝。
他能容得下楊延宗
蘇瓷搖搖頭,她真的不看好。
哪怕暫時能,長久也是絕對不可能的
在得知季元昊成為帝位繼承人那一刻,她震驚,詫異,緊接著就是隱憂了。
楊延宗目光有些幽深,“你放心,我并不是毫無防備的。”
他捧著她的臉,親了一下,對上她一雙明亮的大眼睛,他附在她耳邊,最后用僅僅只有兩個人聽到的聲音道“真有那么一天,我也不是任人宰割的。”
“總歸,用不了幾年了”若在此之前,季元昊都按捺不住的話,那便只管放馬過來罷。
楊延宗這一生風里來雨里去,歷經兇險無數,哪怕季元昊稱了帝,他此刻也未曾有絲毫的懼意。
楊延宗說第二句話時聲音明顯更低一些,他親了她耳廓一下,語氣幽深。
總歸用不了幾年就怎么樣了蘇瓷沒問,但她幾乎是馬上,就想起了私賬上每年都會有的那幾筆數額驚人流向西南和西北的大筆銀子
楊延宗輕撫著她的臉,柔聲說“我不會讓你吃苦的。”
有別于前幾句淡漠中帶著莫測和隱隱森然的話語,他目光和語氣轉柔,就像那繞門而過的涓涓流水,纏綿又溫柔,透露出一種極致的心疼和憐惜。
聽得蘇瓷不禁心頭一軟,她偎依進他懷里,“嗯”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