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一天的凌晨,潁州城門處。
秋天的白天,亮得晚,若不看城門旁的刻漏,可能會讓人以為如今還是深夜。
但如今確確實實已是快到卯時半(早上六點半左右),離他們夫人失蹤,已是過了半天又一夜。
周仰滿臉焦急壓抑地不停左右踱步,想起派去追蹤搜尋的隊伍至今沒有任何消息傳來,就忍不住狠狠閉上眼睛,深呼吸一口凌晨寒涼的空氣,心里亂得腦子什么都想不了。
昨天夫人出事后,他們便立刻派了人去袞州通知都督。
從潁州去袞州,快馬加鞭半天左右就能到,如果他沒估計錯,都督應該快回來了……
就在這時,遠處一陣凌亂的馬蹄聲由遠及近地傳來,周仰猛地睜開眼睛,還來不及看清遠處駕馬疾奔而來的人的身影,那人便已是旋風般逼到了他眼前。
馬上身形挺拔矯健的男人在馬沒停穩的時候便翻身而下,同時一個似乎壓抑到了極點的沉啞嗓音響起,“她人呢?”
周仰連忙迎了上去,心里又慌又亂,讓他忍不住噗通一聲單膝跪倒在地,張了張嘴剛想說什么,下一息,卻感覺一道散發著迫人戾氣的黑影籠罩下來,他的衣領被一只青筋凸起的大手猛地提起,周仰一駭之下,忍不住仰頭。
借著天邊逐漸白起來的天色,他看到面前的男人渾身緊繃,眼神凄厲狠戾,不知道是因為心情的劇烈起伏還是趕了一晚上路,眼底布滿駭人的紅血絲,牙關緊咬仿佛要把面前人的血肉生生撕咬下來一般,一字一字道:“我說,人呢?!”
明明是再熟悉不過的一張臉,周仰卻偏偏從這張臉上感受到了一種前所未有的恐怖和壓迫。
他一時仿佛連氣也喘不過來,連忙把要脫口而出的請罪話語吞回肚子里,道:“夫人……至今沒有……”
話音未落,他就被猛地往地上一扔,男人連聽他多說一個字的耐心都沒有,便再一次翻身上馬,狠狠一甩馬鞭,千里駿馬長嘶一聲,仿佛也感受到了主人心緒的壓抑和暴戾,撒開蹄子直接便沖著不遠處一隊原本跟隨周仰守在城門處的兵士沖去。
所幸他們散開得快,才沒有被發了狂一般的駿馬踩踏而過。
周仰緩了幾息,連忙站了起來,快步走去旁邊被拴著的他的馬匹,解開馬匹翻身上馬,咬了咬牙道:“跟上都督!”
因為方才直面都督那毫不掩飾的殺氣,周仰一雙手還在微微顫抖。
這樣的都督,他只在三年前見過。
那時候,嘉明帝突然薨逝的消息傳來,都督確定這個消息是真的后,整個人的氣場頓時變得比他在戰場拼殺時更懾人,當天就拋下與青耳族的戰役,連夜騎上他的千里神駒趕往望京。
那匹跟了都督快五年的千里神駒,便是在那一回被活生生累死的。
那時候,他們不是不想攔著都督,而是在都督那滿含戾氣仿佛地獄閻羅的眼神下,沒有一個人敢攔他。
今晚的都督,只會比那一回更駭人。
周仰雖然滿心恐懼,只是也著實害怕都督又做出什么瘋狂的舉動來,連忙緊緊握了握拳,勉強壓下了身體的顫意,便拍馬追了上去。
不出他所料,都督直接便回了他和夫人在潁州的府邸。
周仰拼了命才跟上了自家都督,到了府邸大門前時,馬匹奔跑的速度還絲毫未收,他卻直接便翻身下馬,由著馬兒一陣風一般直接便跑過了府邸大門,快步追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