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基層干部,三十歲就是副處且位列縣委常委,已是火箭般速度加一而再的破格提拔,引起很多非議。你知道我多大”
女人的年齡是秘密,何況是未婚女孩。
方晟搖搖頭。
“三十一,比你大一歲,”她毫無隱瞞,“我任怡冠副總經理的消息僅在公司內部掀了一點點波瀾而已,外界一點都不知情,或許在大家看來以清華畢業、華爾街實習生擔任這個職務并沒什么了不起,卻不知道五年前怡冠作為省發改委下屬事業單位時,副總經理是副廳級。”
方晟悚然一驚“不錯,三十歲副處級的我是各方面焦點,也成為大家攻訐的對象,而你三十一歲提副廳卻悄無聲息,好厲害的暗度陳倉”
“不僅如此,再隔三四年我轉正當總經理的話,也就是正廳級,沒人覺得異常吧可你三十五歲當縣委書記試試,怎么說也要套個嘴上無毛辦事不牢的帽子”
“從專職常委到縣委書記,還得走很長的路,不象你副總經理轉總經理那么簡單。”方晟搖頭嘆息道。
她靜靜地說“因此這就是我選擇的官場升遷之道。”
方晟一怔,仔細琢磨她剛才幾句話,覺得大有玩味官場傾軋爭斗太激烈、太血腥、太殘酷,稍有不慎就有可能身敗名裂,相比之下半官半商的紅頂公司升遷更容易且不引人注目,業績也實實在在,誰負責的項目就是誰的,別人就算眼紅也拉不下臉硬搶。
再想很多央企、壟斷企業何嘗不是如此大批紅色子弟充斥其間,一方面大手筆玩空手道,套取巨額利潤,一方面快速升遷,年紀輕輕動輒處級、廳級,三十多歲副部級都大有人在。等到財富聚斂得差不多,再空降到官場擔任實職,為日后仕途打下堅實的基礎。
“我猜這條特別的道路是有人替你精心策劃”他問。
她慢慢啜飲咖啡,良久道“知道當年我為何選擇清華大學經管學院”
“喜歡經濟”
“不,我對經濟半點興趣都沒有高中階段只知道玩命地學習,對于專業,其實我并沒有特別喜歡的,但經管學院是清華大學除建筑學外最好的,女孩子不適宜搞設計,作為高考狀元,我當然要選擇最好的東西。”
“但你在清華的成績很優異,每學期都拿獎學金。”
“因為我刻苦,只要自己選擇了就必須做到最好。我當然不會告訴大學期間我放棄了多少休息時間泡在圖書館,也不會告訴你每次考試前熬了多少不眠之夜。”
“后來又去人才濟濟、競爭激烈的華爾街,你是不是存心跟自己作對”
這句話好像觸動了愛妮婭心靈深處最隱密的東西,她臉色劇變,瞪著方晟好長時間,瞪得他全身發毛,竟想找個理由趕緊離開。
“你說對了,我是存心作踐自己,是某種意義上的自虐行為,”她終于恢復正常,緩緩地說,“不是說我心理有毛病嗎自虐導致對婚姻的厭惡,然后蔓延到男女關系。”
方晟瞠目結舌,意識到今晚將是不尋常的夜晚,一時說不上話來。
卻聽她繼續說“你肯定很好奇,我為什么自虐或者說,產生自虐的原因是什么我覺得現在可以告訴你,因為你是我唯一能坦露實情并信任的朋友”
“還是別說了吧,何必揭開自己的傷疤”方晟本能地覺得必定有段血淋淋的故事,出言阻止。
“說也無妨,就當是一次心靈的洗禮,”她神色如常,“我早已接受發生在自己身上的一切,所以不會伏在你肩上哭泣,更不會一頭撲到你懷里,那些小女孩的伎倆我不屑為之。”
這個笑話很冷,愛妮婭的笑話總是很冷。方晟唯有苦笑。
“記得我倆剛認識沒多久,我告訴你檔案空白的那段歷史,其中有件事撒了謊我說考入縣高中后求校長減免學費,那個畜生要我陪他睡覺,我一再拖延直到高三,”她深深嘆息,“其實怎可能拖延從高一開學起我就被他睡了”
方晟驚得站起身,激動之下打翻咖啡杯,引起一陣手忙腳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