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十二點半陳皎才匆匆趕到,還帶了位同伴,進屋后一疊聲抱歉,又催促服務生上酒上菜,埋怨說本來平鋪直敘的講話稿天下太平,都怪自己畫蛇添足,在末尾加了個典故。領導很欣賞這神來一筆,又怕外界曲解典故的真正用意,特意叫了幾位專家反復推敲,最后干脆在典故后面加了一句話。
“把意思說白了,還用典故干什么”陳皎搖頭嘆息,“說來說去是我不好,寫到最后犯了文謅謅的毛病,總想把文章寫得有學問一點,唉。”
燕慎笑道“你是在罵我吧上次院領導找我寫發言稿,苦思冥想兩天兩夜信心滿滿地交上去,結果他一瞧,皺著眉頭說燕教授,發言稿不是學術論文,這樣寫我沒法讀的,結果找了位大三學生花一個上午工夫就完成了。你們說說,我哪點比不上本科沒畢業的學生”
方晟陪笑了一陣,問“這位朋友是”
陳皎一拍腦門“噢,燕慎、白翎都熟悉,我倒忘了介紹陳景榮,我遠房表哥,目前在審計署工作,跟我們從小玩到大的老朋友。”
方晟主動與陳景榮握手,陳景榮象有幾分架子,淡淡地一臉矜持,態度不冷不熱,似乎對方晟印象一般。
冷碟和白酒端上來后眾人入座。陳皎作東坐在主人席;燕慎年齡最大又是高級知識分子,坐上首位置;按說次席就該方晟了,好歹是主客,且從雙江而來,誰知陳景榮卻大刺刺搶著坐下。方晟微微愣了一愣,笑著拉白翎并肩坐在下首,拿起酒壺給大家斟酒。
座次這種事在官場非常較真,什么身份該坐什么座位有嚴格的規定,陳皎和燕慎久在京都圈子隨便慣了,何況身份擺在那兒,每回不用他們傷腦筋直接上座,根本不在意這些繁枝末節。
白翎卻有點不高興。論背景,方晟是于家女婿,自己則是白家最得寵的孫女,陳景榮不過是“外戚”;論級別,陳皎享受正廳,方晟和她都是副廳,陳景榮能高明到哪兒去
當下笑咪咪道“景榮哥在審計署哪個部門呀”
陳景榮道“社會保障審計司。”
白翎“喔”了一聲“司長是不是姓吳”
“有位副司長姓吳,一把手姓姚。”陳景榮道。
其實白翎壓根不知道司長是誰,只是試探陳景榮是不是司領導,倘若是,這兩句話說下來該表明身份了;倘若不是,說明只是某個處的處級干部。
果然,陳皎指了指陳景榮,笑道“景榮在京都憋壞了,十年前就想到基層鍛煉,直到上個月才撈到機會”
燕慎道“是不是中組部在中直機關搞的京官外調、上下交流活動聽說報名者多達百人,還有副部級干部也積極參與。”
“可不是,單我們審計署就有十四個人報名,黨組研究后只同意上報三人,說是擔心外調者太多影響工作。”陳景榮道。
“景榮哥意向去哪個省”方晟問。
陳皎笑道“雙江啊不然怎會把他拉到今天飯局雙江可是方老弟的地盤,到時得多多關照,來,和陪景榮敬你一杯”
方晟連忙道“雙江是肖挺書記的地盤,咱只是他手底下的小嘍羅,叫我往東不敢往西。”
陳景榮似乎聽不出他話中調侃之意,輕蔑地說“基層干部都是這樣唯唯諾諾,見了領導大氣都不敢喘”
“景榮哥到了雙江就是領導,倒不必受氣。”方晟不動聲色道。
燕慎經常跟陳景榮來往,知道他驕傲自負、自命清高的臭脾氣,勸誡道“基層不比京都,具體事務多、煩心遭心的事多,領導沒有威信就沒法指揮手下,不然誰樂意多干活啊方老弟是從大學生村官一步步歷練上來的,這方面經驗豐富,景榮得向他多多指教。”
陳景榮含沙射影道“噢,我還以為方老弟認識小翎后才飛黃騰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