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蕪吃完那小半塊胡麻餅和一碗羊肉馎饦后,又就著半碗牛乳吃了一小塊茶餅,便算是比平日吃得多多了。
至于剩下的,則由元穆安一個人統統吃完。
一餐飯,分給他們二人恰好吃完。
秋蕪將食案上的杯盤一一收進食盒中,提到屋門邊的廊下,等晚些時候,有人來收走。
元穆安從食案后起身,站在她面前,想著先前回來時,沒能從她口中聽到的答案,想了想,還是問出了口。
“蕪兒,過去的事是我不好,你愿意跟我回去嗎”
他說完,垂在身側的兩只手悄然握緊,就連傷處的隱隱作痛都顧不上。
秋蕪對上他帶著一絲期盼的眼神,不禁咬了咬唇,環顧四下。
這里是都尉府,她在這座府邸中度過了將近一年的自由的日子。
就在方才,因為元穆安身上的細微變化,她心里差點蕩起一陣漣漪。
可聽他這樣一問,又頓時明白過來,他只是為了讓她自愿跟他回去,才故意這般對她示好而已。
就像他用一層又一層的面具來對待朝中不同黨派的臣子們一樣。
她好不容易得到的自由,怎么能因為他施舍的那一點點天恩,就放棄呢
“涼州雖不比京城富庶繁華,卻勝在風光別致,民風淳樸,是個長居的好地方。老天開眼,讓秋蕪找到失散多年的哥哥,從此兄妹扶持,也算圓了阿耶和阿娘的遺愿。這樣的日子,秋蕪已然心滿意足,只想就這樣過下去,不敢再有別的奢求。”
元穆安眼底的那一絲期盼又一次被澆滅了。
盡管早已猜到她的回答,他仍忍不住感到失落。
“別急著下定論。”他壓下異樣的情緒,沉聲道,“這幾日,我都會留在這兒,興許你會回心轉意的。”
秋蕪深吸一口氣,轉過身去背對著他,不回應他的話,只垂首道“時候不早,郎君應當累了吧還是快回東院歇息吧。”
一道逐客令下來,元穆安倒也沒再堅持留下,而是道了聲“你也早些睡”,便轉身離去了。
這日夜里,秋蕪在黑暗中輾轉許久,才得入眠。
元穆安亦是如此。
他獨自坐在屋里,盥洗過后,用左手給自己換藥。
戎馬征戰的日子距今不過兩年多,一切似乎歷歷在目,可他換藥的動作卻已有幾分生疏。
躺在床榻上的時候,他無端想起了十五歲那年見到的秋蕪。
在野外救下她時,他也受了傷。
當時,她那張灰黃灰黃的小臉蛋上寫滿擔憂,仿佛想問他,要不要她幫忙包扎。
可一個七八歲生得像豆苗似的小娘子哪里能處理血淋淋的傷口沒被嚇得哭鼻子就已是萬幸了。
他想也沒想,斷然拒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