譬如那杯污了她裙擺的清酒。
那一日,尚食局送了新釀的清酒給他品嘗。
他興致極高,沒等她進西梢間,而是直接將她抱到他平日處理政務的書案上,讓她將雙腿支在案沿處借力。
搖擺之間,案上的一壺清酒被他的衣袖掃過,恰潑在她那件月白的襦裙裙擺上。
大片的水漬十分惹眼,她生怕一會兒回毓芳殿會被人瞧出來,急得眼眶泛紅。
偏他一蹙眉,顯出一絲不滿的神情,她就乖乖地忍住,一點也不敢打斷他的興致。
可他似乎察覺到她的走神,接下來的動作失了溫柔,變得越發肆無忌憚。
臨走的時候,還是康成眼尖,見到她裙擺上有未干的水漬,趕緊招呼海連去取了冬日才用的炭爐,替她烤干后才讓她離開。
她以為這樣的小事他早就忘了,原來他也記得。
想起那日在七娘的婚儀上,他對顧攸之說的話,她不禁覺得,也許真的像他說過的那樣,過去的他,也不是心里沒有她,只是他自己未曾察覺,也完全不懂得如何對別人好罷了。
他其實不是一點也不了解她的。
這一兩年里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心房似乎再度動搖了。
數日后,前線終于終于傳來大獲全勝的消息。
來勢洶洶的吐蕃軍被他一步步逼退,最后終忍不下前無去路,后無補給的境地,連最初占下的那兩座城也守不住,便倉皇逃走。
被迫從那兩座城中遷走的近萬名百姓終于趕在年節前回到自己的家園,重新修整屋舍,迎接新年。
這是秦銜以主帥的身份替大燕大下的第一場大勝仗,也是他人生參與的第二次大戰。
他今年才不過二十五歲,便已立下如此功勞,一時越發受到軍中將士的敬佩和邊塞百姓的愛戴。
若是平日,這般凱旋,定會得到涼州城上上下下所有人的熱情迎接。
可如今,天子傷重未愈,甚至不能親自到城門處迎接,只讓人快馬傳了話過去,請秦都尉回城后,即刻入州府面圣。
涼州官員見狀,自然也不能大張旗鼓地出去迎接,遂只由刺史帶了七八位官員前去。
幸而城內外的百姓們沒有因此而失去熱情,紛紛趕到主街上,只為一睹將士們的風采。
秋蕪和七娘也一起去了城門處迎接。
若是沒被元穆安找到,她們此刻大約還躲在家中不敢外出,可如今他已知曉,便沒什么可躲的了。
刺史為皇帝的傷憂慮了許久,今日總算有了件高興事,樂呵呵的,還親自讓秋蕪站到他們這邊更顯眼的地方。
寒冷的冬日,盡管冷風瑟瑟,但因有太多人站在一起,忽然顯得不那么冷了。
等了大約半炷香的工夫,城外的道路上終于出現了一個個披堅執銳的身影。
隊伍逶迤而來,伴隨著馬蹄聲和腳步聲,地上灰黃的塵土逐漸激揚起來,幻化成一片薄薄的簾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