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蕪站在城樓邊翹首以盼,隨著隊伍的快速行近,幾乎一眼就透過那層簾幕,看到了身披黑甲、腰配長刀的秦銜。
“哥哥”
她沒忍住,拋下了平日的端莊大方,微微踮起腳尖,滿臉笑容地沖前方揮手示意。
秦銜目力極佳,很快也發現了她的存在,一直肅著的臉逐漸松動,露出一抹柔和的笑意。可是,緊接著,就像想起了什么似的,飛快地皺了皺眉。
他沒有直接去刺史面前道謝,而是先遙遙拱手,以示歉意,接著,便催馬加速,在秋蕪面前下來。
“阿蕪,”秦銜將韁繩交給身邊的侍衛,自己則帶著秋蕪行到一邊說話,“他是不是找到你了”
這些時日,他一直在軍中堅守,對涼州城內的事知道得不多,直到回程的途中,才終于完整地從刺史寄來的信中得知元穆安遇刺受傷的消息。
除卻私事,他一向將元穆安視為楷模,面對這個消息,驚駭傷感之余,總覺得事情沒那么簡單。
他入朝不久,與這位年輕天子之間的接觸更是只有極短的時日,因此并不了解其秉性。可是,從元穆安入主東宮、登上大寶的表現,以及這些年在軍中時用兵的方式看,是個心思縝密,乃至滴水不漏的人,怎會在這個節骨眼上出現遇刺之事
這個猜測,在見到親自來迎接他的秋蕪的那一刻,變得更加確定。
秋蕪不用想便知哥哥說的“他”指的是誰。早料到會有這樣一問,也不隱瞞,輕輕點頭道“已有一段日子了。哥哥別擔心,他說過不會追究牽連。”
兄妹二人對視一眼,各自心領神會。
秦銜飛快思量一瞬,便知元穆安定已知曉了他們二人之間的關系,也知曉了他是如何將秋蕪從京城帶走的。
“罷了。”他嘆一口氣,本也不害怕責罰降罪,只是擔心秋蕪而已,如今見她暫時還好好地在這兒,便也沒什么顧慮,“哥哥還要隨刺史一同去州府面圣,夜里還有犒賞宴,恐怕要后半夜才能回去,你自己先回去吧,不必等哥哥。”
秋蕪點頭,沖他露出歡喜的笑容“哥哥放心去吧,只記得莫仗著年輕,飲酒無度。”
秦銜笑著點頭,拍拍她的肩,看著她登上停在遠處城墻邊的馬車后,才轉身與幾位將領一起,行至刺史等人面前,問候畢,再上馬入城,在無數百姓的歡呼議論中,沿著主街去了州府府衙。
與外頭的歡喜振奮不同,府衙之中的氣氛顯得肅穆而壓抑。
因天子駕臨的緣故,原本的差役都被安排在外值守,內里剩的都是御林軍統領所率的天子親衛,將前后幾處門守得無比嚴密。
秦銜等人解下兵器,在劉奉的指引下魚貫入內。還未站定,便先聞到一股極其濃重的熏香,也不知是不是在掩蓋什么氣息,直將其中兩人激得咳了兩聲。
屋里不見人影,眾人不敢放肆,飛快地環視一圈,很快在二丈外的一重簾幕后見到一道坐著的模糊身影。
仿佛在提醒他們一般,那道身影緩慢地動了動,接著傳出一聲咳嗽。
那聲音被刻意壓抑著,聽不太真切,似乎帶著掩飾不住的不適。
幾人心頭一冷,不敢窺探,連忙沖那邊行禮。
“都起來吧。”元穆安語速緩慢,嗓音也有些沙啞,與方才那聲咳嗽相比,更多了些虛弱,“此次大敗吐蕃,諸位皆有功勞,此番得勝歸來,朕不日便有封賞”
君臣之間,你來我往地說了幾句客套話后,元穆安便以身子不適為由,讓他們下去,由刺史代他為眾將士接風洗塵。
唯有秦銜一人,被他喊住。
“秦卿留步,你是此次的主將,朕還有幾句話要問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