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史等人聞言,不覺意外,只沖秦銜點頭示意后,便陸續退出屋外。
屋門被人從外面闔上,剩下秦銜與元穆安二人,隔著一道簾幕,相對無言。
秦銜上前兩步,停在方才站的地方,沖幕后之人拱手“不知陛下有何要問,臣定知無不言。”
簾幕之后,元穆安并未立刻出聲,而是靜了片刻,看著那道一直彎著腰作拱手狀,卻始終紋絲不動的身影,忽然輕笑一聲,道“聽聞你方才見過你妹妹了,想必已經知曉了吧。”
這一聲,聽起來輕松自在,穩健如常,竟完全沒有方才的虛弱無力。
秦銜聽得心頭一松,先是替他感到放下心來,但見他提到秋蕪,便想他果然暗中掌控著一切,就連方才他們兄妹二人在城門處短短片刻的相會都知曉得這么快,遂不得不保持警惕,沉聲答“陛下無虞,臣深感慶幸。只是,臣妹不曾多言,是臣自己有所猜測。”
元穆安從榻上起身,伸手挑開簾幕,站在一級臺階上,俯視著眼前彎腰拱手的秦銜,又是一聲笑“起來吧。果然是一家兄妹,時時處處都先替對方著想。”
先前,秋蕪見到他時,也第一時間想著將秦銜摘干凈。這兄妹二人在這一點上如出一轍。
“至親之間,理應相互扶持,請陛下恕罪。”秦銜說完這句話,才慢慢直起身。
元穆安微不可查地皺了皺眉,心中甚至有一瞬間的疑惑,與家人相依為命、相互扶持到底是什么樣的感覺
他移開視線,掩去眼底的情緒,說出了今日讓他留下來的意圖“此番吐蕃退兵,五年之內,當不敢再大舉進犯,涼州之患已除,秦卿,朕不日就將你調回朝中,于兵部任職,如何”
秦銜愣了一下,沒想到這么快就要將他調回京城。
盡管知曉當初元穆安將他安排在涼州這樣的地方,就是為了給他機會立下更多功勞,以堵他人口舌,將來升遷順暢,能更好地為朝廷效命,但沒料到才來涼州不過一年,就要被調走了。
“陛下如此看重臣,臣受寵若驚,無敢不從。”秦銜先低頭應一句,接著,才繼續斟酌道,“只是,臣斗膽問一句,陛下這么快就將臣調回京城,是否與臣妹有關”
他不是那等在君王面前掩藏自己的人,從前元穆安不知他與秋蕪的關系,他自不會主動提,如今都已知曉,他索性也不再回避。
元穆安僵了僵,也沒想到秦銜會這么快就當面問出來,頓了片刻,道“朕身為一國之君,凡事以大局為重。如今朝中空出幾個要缺,正是急需人才的時候,朕對秦卿一向寄予厚望,自然要先將你調回去。”
秦銜沉默地看著他。
他話鋒一轉,繼續道“不過,調你回京,除與朝中大局有關外,也的確有幾分私心。”
秦銜仍舊沉默以對。
元穆安等了片刻,沒等來他的回應,心中稍有不快,又無能為力,只好接著往下說。
“朕有意將秋蕪迎回宮中,秦卿,你可愿替朕當一回說客”
說完,他盡量壓住心緒的起伏,以平靜的目光看向秦銜。
這還是他第一次這樣主動開口請人幫自己的忙。
他為君,秦銜為臣,如今卻要自降身份。
習慣了獨當一面,解決任何事都靠利益的權衡與挾持,陡然拋開這些,他的心中充滿局促的不適。
不久前,他還在秋蕪面前理直氣壯地指責顧攸之優柔寡斷、瞻前顧后,今日在秦銜面前,他竟然也體會了一把這般忐忑的感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