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穿得太過繁復,厚重的裙擺層層疊疊,只坐了這么片刻,便被壓出好幾道褶皺。她伸手將裙擺一點點撫平,接著,是腰間佩戴的用來壓在裙擺上防風的玉佩。
玉佩相撞,發出清脆又圓潤的叮咚聲,在寂靜的殿中顯得十分突兀。
再次,是上衣的袖擺、襟口的珠鏈。
最后,則是頭頂發髻間的金玉釵鈿。
也不知是不是因為久未戴過這些華貴富麗的頭飾,她努力挺直的脖頸竟似撐不住一般微微顫抖起來。
其中一支做成彩鳳振翅模樣的金鑲玉步搖不堪重負,自已生了幾絲銀發發髻之間滑落下來,砸在地上。
彩鳳的雙翅不斷顫動,頭頂鑲嵌的青玉生出裂紋,仿佛落入污泥之間,盡力掙扎卻徒勞無功一般。
守在屏風邊的謝頤清見狀,上前兩步,替謝太后拾起步搖,雙手捧著送至她面前“姑母,咱們回去吧”
謝太后沒說話,接過步搖,卻沒重新插回發中,而是捧在手心里,怔怔地看著。
尖銳的尾端恰好戳在一道掌紋之間,將蒼白的肌膚戳出一點紅。
半晌,她空洞的眼底漸漸涌起一股熱淚,仿佛下定了決心一般,慢慢轉向榻上的元穆安。
謝頤清注視著她神情的變化,后背忽然升出一陣冷意,在反應過來之前,身子已先一步撲了過去。
“姑母,不要”
振翅欲飛的彩鳳自眼前一閃而過,金燦燦的步搖頓時染上溫熱的血。
偏殿中,秋蕪才與秦銜說完入城前發生的事。
秦銜肅著臉,先將她上上下下打量一番,再次確認她并未受嚴重的外傷,這才稍稍緩和神色,道“如此看來,陛下的確待你是真心實意的。這樣也好,你愿意對陛下敞開心扉,哥哥很高興。”
秋蕪見到哥哥,終于能將心中積壓的話統統說出來,此刻已覺得好受多了。然而她終究臉皮薄,幾句話下來,雙頰便已泛紅“我、我先前也不知怎么了,忽然那么沖動,脫口便說了那些話”
秦銜緊繃了許久的心弦得到放松,表情也跟著柔和起來,打趣道“難道阿蕪后悔了若真后悔了,不敢向陛下言明,哥哥也可為阿蕪代勞。”
秋蕪連忙搖頭“不不,哥哥想哪里去了我沒這個意思,只是一時有些沒回過神來罷了先前,我一直對陛下的示好無動于衷,此時突然答應了,總覺得有些恍惚,好似這一切都是夢一般。”
秦銜將方才由海連親自送過來的盛點心的玉盤轉了轉,將兩枚蟹黃畢羅送至她那一邊,伸手拍拍她的腦袋,道“你呀,這些年在宮里過慣了,性子越發謹慎起來。有哥哥在,萬事都給你兜著呢,你只管順從自己的心意便是。既然對陛下有意,便不要再有別的顧慮。對了,陛下也護著你呢。只要是與你有關的事,陛下定都會替你料理好。”
秋蕪聽著哥哥的話,本來起起落落、不知所措的內心忽然滲出一絲甜蜜的感覺。
“哥哥呢”她笑得眉眼彎彎,狡黠地望向秦銜,“何時哥哥也能遇見心儀的娘子,咱們家便當真圓滿啦。”
秦銜表情一呆,佯怒道“胡鬧,哥哥的玩笑也敢開,難道是仗著有陛下的庇護,沒了規矩”
秋蕪又被他說得臉頰通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