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敢,是奴婢不該打擾貴人們的雅興。”秋蕪又彎腰規規矩矩行禮,得了首肯,方帶著竹韻繼續朝東宮的方向行去。
轉眼間,婀娜的身影消失在廊廡盡頭。
幾位嬪妃方才的精神頭像是被抽走了,一下恢復方才懨懨的模樣,重新到石凳上坐下。
其中一個忍不住嘆“咱們的日子,好似還不如一個宮女有盼頭。”
她們入宮來,便再也出不去了。如今,皇帝沒了費心討好的必要,皇后那處,又根本不想見到她們。
年紀貌美的娘子們滿腔的熱血被一盆涼水噗呲澆滅。
人生才剛開始不久,將來如前朝太妃們一般被迫遷往行宮關一輩子的日子就近在眼前了。
還不如秋蕪這樣的宮女,生得貌美,在太子面前能露臉,指不定哪日得了寵幸,還能博上一博,這樣的例子雖少,卻并非沒有。
再不濟,年歲大些,也能求一份恩典,放出宮去,嫁人生子。
幾人面面相覷,越發沒了精神。
年紀最小的那個左看看右看看,昂首道“要什么盼頭秋蕪再得看重,也不過是個伺候人的奴婢。”
經她一提醒,其他人也回過神來。
“是了,我聽說她本是小吏之女,父親曾因親屬犯罪而受牽連,也算是罪人之后了。”
“太子性情冷淡,眼光亦高,滿朝親貴家中的女兒都不見得能瞧上,更別說一個宮女。至于九皇子,倒聽說當真與她十分親近。不過,她這樣的出身,一輩子也只能做個奴婢了。”
“不說她了,我備了一副雀牌,咱們正好四人,要不要抹一圈”
沒有什么煩悶是抹雀牌不能解決的。
幾人一聽,方才的萎靡一掃而空,立時精神振奮,兩眼放光。
另一邊,才被議論過一番的秋蕪已穿過御花園,過重明門進入東宮,往太子起居理政的清暉殿去。
東宮內外的守衛、太監都認得她,問也不問,便放她通行無阻。
就連站在清暉殿外的東宮總管內監康成看見她,都遠遠地沖她笑了。
這樣的殷切并未讓秋蕪感到一絲欣喜和得意。
她在殿外的階下略站定一步,穩了穩心神,掩去眼底的黯淡,這才提著裙裾,緩步踏上臺階。
“康總管,奴婢奉命前來,不知殿下此刻是否空了”
康成一張圓盤臉笑出滿滿的褶子,一面示意身邊的小太監海連開門,一面連聲應“秋蕪,你可算來了,殿下方才空下來,已等了一會兒了,快進去吧。”
正殿鑲著琉璃的厚重木門被小太監推開,發出嘎吱的聲響,日光透過琉璃映在漆黑的地上,一陣流光溢彩。
屋子的中央,一張長長的書案被絢麗華貴的十二扇描金彩繪花鳥圍屏圍著,案上,文房四寶并幾疊書冊擺得整整齊齊。
案頭一只比巴掌大不了多少的青玉嵌寶石瑞獸香爐中,縷縷青煙正從獸嘴里噴吐出來。
案后,頭戴青玉鑲金遠游冠,身披云龍暗紋圓領袍的男子坐得端正筆直,仿佛沒有聽見殿門被推開的聲響,始終微垂首,持筆管,在卷冊上圈點勾畫。
一層裊裊香霧遮著,讓人看不清他眉眼之間的神色,只能隱隱窺見一張宛若玉雕一般端肅英俊的年輕臉龐,透著不容忽視的氣勢和威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