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燕的官員,不但于公事上受御史臺的監察,私德亦至關重要。
元穆安將其兩邊都落了罪,方能讓謝柘無轉圜之地。
如今事了,也該是他兌現承諾的時候了。
元穆安點頭“她那樁案子,就這兩日便要收尾,今日她們母女二人已然出了大牢,回先前的居所暫住,過幾日,便可帶著銀子與新的身份文書自行離開。”
“先前在宮外,七娘對妾多有照拂,如今她要離開,妾有心親自去送一送,求殿下允準。”
一聽她說要出宮,元穆安便下意識蹙眉。
九月初二,她生辰那日,就是這般,說要去昭寧寺上香,結果就趁機跑了。
這一次又要出宮,難道要故伎重施嗎
秋蕪見他遲遲不應,又說“殿下,妾只是想送送她們罷了。七娘是個性情直爽的娘子,嬌嬌更是跟著妾學過幾日識字,她們要走,將來只怕再也見不到了。殿下若不放心,大可多派些人跟著。”
她說著,有些倔強地低頭咬住下唇。
元穆安因她方才態度的轉變正覺欣喜,又見她如此,想了想,到底壓下了心中的狐疑,點頭道“好,想去便去吧,到時我讓劉奉帶人護著你。”
果然還是留了心眼。
秋蕪不動聲色地笑著道謝。
謝柘的案子還未判下來,歸德中郎將謝明徽的案子卻已了結。
如此,此次北征大軍中的功與過便算明了,禮部與太常寺即刻依元穆安的吩咐,于興慶宮中設下慶功大宴,除卻有功的將士們外,遍邀王公貴族、文武大臣。
臨近年關,天氣一日冷似一日,這一場歡宴席卻讓宮里儼然增添了一絲祥和喜悅的氣氛。
皇帝元烈有名無實,仍舊帶著自己的諸多嬪妃留在太液仙居,不曾露面。謝皇后也稱病不出,也不知是仍在為謝家的事與元穆安爭一口氣,還是當真心灰意冷了。
倒是秋蕪如今成了良媛,是元穆安身邊唯一一個已有名分的女子,在元穆安的示意下,也要一道赴宴。
他生怕宮女的出身會讓她在旁人眼里不夠分量,有心讓她在眾人面前露臉,讓眾人都見到她妥帖沉穩的處事。
可秋蕪當慣了宮女,即使近來一直住在清暉殿,再不用像從前一樣處理殿中瑣碎的事情,也始終沒將自己當過主子。
如今忽然穿上華貴的衣裙,戴著從前不敢戴的鐲子耳墜,她感到十分不習慣,站在銅鏡前左右打量了許久,莫名有些不敢出去。
直到竹韻在一旁提醒時候不早,再不去便要晚了,她才努力壓下心中的怪異感覺,挺直腰背,跨出清暉殿,朝舉行大宴的含元殿行去。
時至傍晚,凜冽的北風呼嘯而過,一路吹得人臉頰生疼,到近含元殿處,方覺緩過神來。
偌大的宮殿,設與三重高臺之上,東西長約三十丈,南北寬約十二丈,能容納千人。高臺之下,排布著縱橫交錯的竹管,自溝渠中引水燒熱,流淌于竹管之中,將整座大殿燒得暖融融,宛若春日。
此刻,殿中的食案、坐榻、瓜果、點心等齊備,不少王公貴族已早早落座,正成群地聚在一起,寒暄問候。
秋蕪才踏進殿中,便引來不少打量的目光。
起初,眾人因未曾見過她,并不知曉她的身份,只是從她的衣飾上暗自猜測,直到有小太監在一旁提醒,周邊離得近的十幾人才恍然大悟,紛紛彎腰行禮。
良媛乃正三品,而依大燕的官制,二品以上官員極少,幾乎都是年長之后,上書致仕時,皇帝另加,抑或是死后追贈,是以他們幾乎都要向她行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