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行禮之際,四面八方投射過來的窺探視線也不曾減少。
這些目光中,有多少是冷眼,多少是好奇,又有多少是善意,秋蕪不用分辨,也能猜得出來。
這些人都是貴人、主子,自然不會像低階的宮女太監們那樣不加掩飾地表達自己的鄙夷與嘲諷。
可那不是因為他們真的高看她,只是因為他們自恃知禮罷了。
莫說他們,就是她,當慣了奴婢,面對這么多人給自己行禮,也覺得腿腳發軟。
幸而她性子一向沉穩,在下人堆里練就了不動聲色的本事,很快反應過來,回憶著過去見到過的情形,笑著揮手,示意眾人不必多禮,又略回了個禮,算是周全。
這些人很快起身,重新回到方才的情形,繼續成群地談笑。
秋蕪一個人坐在座上,身邊留竹韻服侍,儼然與其他人劃出一道無形的界線。
她覺得自己的周身空落落的,仿佛立在一塊懸在山間的孤石上一般,半點感覺不到踏實的依靠。
又過片刻,王公貴族與文武大臣們陸陸續續來全了,元穆安才在所有人的目光中,領著數十位有功的將士們踏入殿中。
剛坐定,他的目光就先往秋蕪身上看去,見她穿戴一新,規規矩矩地坐在自己下手一兩丈的地方,肅穆的臉上閃過一絲笑意。
隨即移開視線,令將士們落座后,便抬了抬手,示意開宴。
一時間,含元殿中,觥籌交錯,絲竹繞梁,熱鬧不已。
元穆安先捧起酒杯,與眾人同飲三杯。飲罷,方由著眾人自行飲食。
很快,便有一波又一波的人默契地照順序上前,向他祝酒、問候。
元穆安一一受下,有的飲一口,有的飲半杯,有的飲一杯,不過小半個時辰,便已飲去了整整一壺酒。
幸而他從小在軍中摸爬滾打,除了練就一身騎射征戰的本事,酒量也十分不俗,整壺酒下肚,仍舊面不改色。
趁著間隙時,他進了兩口金乳餅,又抬頭看向身邊一直沉默著的秋蕪。
這一看,卻發現她低著頭,默默吃著盤中的玉尖面,似乎有些心不在焉。
他四下掃視一圈,果然見下手另一側,幾位皇族宗親聚集的地方,元燁面色發沉,正悄無聲息地看著秋蕪。
也不知是不是察覺到了他的眼神,元燁不久便移開視線,沉默地飲了一杯酒,與身邊幾個鬧騰的年輕郎君形成鮮明對比。
而秋蕪卻仍舊低著頭,神思不屬。
元穆安皺了皺眉,喚康成上前,讓將自己食案上的一碟桂花糕賜給秋蕪,這才將她拉回神。
“謝殿下賞賜。”
因離得近,她只起身行了兩三步,便能向他行禮。
元穆安揮了揮手,示意她起身,正要問她方才在想什么,徐將軍的聲音忽然從底下傳來。
“殿下上次說要大大封賞秦校尉,臣亦實在欣賞秦校尉,方才多飲了兩杯,有些替他心急,便借著酒膽,替他來向殿下討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