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就要從馬車面前經過,車簾忽然從里面掀開,一道清麗而有幾分焦急的女聲響起“郎君”
謝頤清從車中下來,快步走近,仰頭道“可否等一等,容我說兩句話”
秦銜坐在馬上,垂眸看了她一眼,沉靜的臉上有一瞬間的恍惚,幸而有夜色掩蓋,才未讓人看出端倪。
“謝娘子。”他沉沉喚了一聲,“有話便請說吧。”
雖沒有拒絕,可語氣顯得平靜無波,仿佛面對的是陌生人一般。
謝頤清眼神一黯,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氣被他冷漠的態度破了一盆冷水。然而,她并非輕易退縮之人,遂咬了咬下唇,輕聲道“我知道如今再解釋,已太晚了,可這些話憋在我心里太久,今日一定要說出來,二郎,當年你兄長邀我在街頭相見,我并非有意失約,讓他孤身等待,是我母親追趕出來時,不慎墜馬受傷,我一時心急,顧念她的傷情,這才耽誤了時辰,沒想到最后會有如此后果”
當年,與她互生情愫的那位郎君名叫秦衡,正是秦家長子,秦銜的大哥。
“大哥已不在了,娘子如今再說這些又有什么用。”
面對謝頤清,秦銜實在沒法做到毫無芥蒂。
十一歲年,他在戰亂中與家人失散,為躲叛軍,跟著一群流民逃出了黔州,靠著沿路乞討,餐風露宿,顛沛流離,輾轉到了荊州境內。
同行的流民或染瘟疫,或因饑餓,一個接一個地死去,到荊州時,已只剩他一人了。
他衣衫襤褸,身無長物,已然山窮水盡,走投無路了,最后步履蹣跚地經過河堤時,摔了一跤,撞傷了腦袋,不省人事。
是秦家父母將他從河堤邊帶了回去。
夫妻兩個半年前才經歷喪子之痛,見到他與他們才失去的幼子年歲相仿,便覺是上天賜予的緣分,將他收留在家中,當親兒子一般照料。
盡管秦家并不富裕,夫婦二人卻愿意請大夫替他治病,又堅持不懈地照顧他整整兩個月,直到他身子恢復。
他撞傷了腦袋,想不起自己家在何處,父母何人,秦家父母便干脆讓他做了秦家的兒子,給他起名秦銜。
大哥秦衡為人豪爽,待他也如親弟弟一般親厚,如今他在軍中的武藝不輸其他將士,便有大哥當年教他習武的緣故在。
而謝頤清卻是間接害死秦衡的人。
盡管他知道這一切也許并非她有意為之,但心里的那道坎,無論如何都過不去。
謝頤清也知道自己的解釋無法再挽回什么,不由有些羞愧難當“我只是心中一直過意不去罷了,后來也曾派人往荊州找過你們,只是不知為何,都說你們已搬走了。二郎,令尊與令堂如今可還好”
提起秦家父母,秦銜的目光閃了閃,沉默了片刻,才道“他們已經不在了。”
當年,秦衡去后,二老悲痛難當。一輩子只生了兩個兒子,卻沒一個活到成家之后,他們一時受不了打擊,相繼病倒,很快便支撐不住,隨著兩個兒子去了。
臨終前,他們將家里的最后一點薄田交給秦銜,囑咐他好好過日子,若有機會,便回去找找自己的血親。
因秦衡的突然去世,他受了些刺激,忽然記起了許多過去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