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京城被厚厚的積雪覆蓋,白茫茫一片,頗有年節的氛圍。
百姓們雖覺得寒冷,可想到“瑞雪兆豐年”的農諺,又覺這是個絕好的兆頭,家家戶戶掛起燈籠點起爆竹,街頭巷尾都顯得熱鬧非凡。
興慶宮中,亦呈現出一派祥和的氣氛。
照慣例,除夕這日,天子當帶領百官行祭祀之禮。
過去的一年里,大小節慶之日,皆由元穆安這個太子代天子祭祀,而這一次,醉生夢死已有多日的義德皇帝終于在百官的懇請下,離開太液仙居,再度來到前朝。
百官如從前數年一樣,恭恭敬敬向他跪拜行禮,而他卻再不是從前那個大權在握的皇帝了。
依先前的計劃,高甫當庭上疏,以穩固社稷、順應天意為由,請皇帝傳位于太子元穆安。
緊接著,渾儀監的幾位官員亦出列附和,稱近日星象有異,當是大燕朝中將迎大事的緣故。
在場的其他官員紛紛點頭,一個個出列以示贊同之意。
滿朝文武,前列重臣中,在高甫的帶領下,有逾半數都芙跪在地,懇請元烈傳位于元穆安。
元烈做了多年的皇帝,前半生自一偏門宗室四處征戰、苦心經營數年,終將四分五裂,戰亂不斷的大燕重新統一,可謂叱咤風云,青史留名。后半生,卻因皇子之間的爭斗,被逼得丟了權柄,關門做起了沉迷酒色、不理朝政的逍遙皇帝。
如今,更是被這么多人當面逼著將皇位禪讓出去。
偏偏他無法反駁。
他敗在宮變中,成了最看不上的那個兒子手中的傀儡,而這個兒子,甚至將江山治理得比他這個父親更好。
他沒有除掉謝家這幾個有從龍之功的隴西大族的魄力,元穆安有;他為君后,逐漸瞻前顧后,不敢再輕易在邊疆動武,唯恐讓幾支不滿他這個宗室子為君的勢力伺機作亂,元穆安敢。
如今,就連聲望,他都漸漸比不過了。
他哪里還有一點中興之主的樣子
面對滿朝文武的逼迫,元烈心緒翻涌,表情復雜,僵硬的臉微微顫動幾下,看一眼站在最前面,沉著臉垂著眸,仿佛事不關己的元穆安,終是仰天長嘆一聲,冷笑道“諸公為我大燕江山,當真是煞費苦心啊,連朕這個天子都自愧不如。也罷,既是眾望所歸,朕應了便是,翰林院自擬詔書吧。”
他說完,一甩袖,從御座上起身,秉持著最后的尊嚴,于眾目睽睽下步下臺階,離開大殿。
殿中靜了一瞬,接著便爆發出一陣議論聲。
高甫等人更是心情激動地與元穆安說著什么。
元穆安被自己的心腹重臣們圍在中間,耳邊充斥著他們滔滔不絕的話語,目光卻空蕩蕩的。
籌謀十幾年,他終于得到了這個位置。可是,心里缺的那一個角落,卻始終沒有填上。
整整十日,再不聞她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