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娘子們起初有些不放心,也有些好奇,便時常從家中趕來看一眼,見跟著秋蕪,不但有年紀相仿的孩子們一道玩耍,還能跟著秋蕪識字,頓覺放下心來。
白日不必操心孩子,她們便能好好料理家中的事,灑掃、漿洗、縫補、養蠶、織布、采買等,統統都能做好。
她們感激秋蕪,便商量著各家輪流抽出一天工夫,到秋蕪那兒去幫忙做飯、照料孩子們。有時家里收了新鮮的山貨、糧食,或是做了新的被褥、墊子等,也會送去給秋蕪。
如此一來,秋蕪在這些眷屬們之間逐漸傳出了好名聲,提起秦都尉的妹妹,人人都要稱贊兩句,就連秦銜也因此越發在軍中得人心。
駐軍之中,除了上頭幾位官銜高些的將領外,大多普通軍士都是大字不識幾個的粗人。每月雖有固定的餉銀發放,但除卻自己用的那份,還要供養一家老小的吃穿用度,尤其是少數那些妻兒千里迢迢趕來涼州的,還要花費一筆額外的不菲錢財,將余下的銀錢送往家鄉,交給還在家鄉的老人。
他們平日一家老小能不短吃穿,已是不易,家中的孩子自然更沒機會讀書識字。
如今,孩子能認識幾個字,雖不指望能像秦銜一般考取功名,但至少比他們強多了。
兄妹兩個在涼州城中過得充實,與京城的一切仿佛離得越來越遠。
從冰雪初融到春意盎然,再到暑熱漸濃,好像只是一眨眼的工夫,又好像十分漫長。
元穆安遠在京城的興慶宮中,每日處理著數不完的政務,對光陰流失的感知仿佛變得遲鈍了。
這三四個月里,中原一帶先是在開春后遇上了罕見的大雪,凍壞了許多才播種的鮮果菜蔬,他命戶部往下放了賑災的銀兩,才傳來幾次好消息,西南邊陲又有幾個異族部落與當地的漢民起了摩擦。
這邊平定下去,朝中又穿出幾個與謝家多少有點關系的大家族、臣子私下議論新帝,言辭之間,頗多不滿,甚至有兩個人的話能稱得上大逆不道。
從在元烈手上開始逐漸重新統一的大燕,看似河清海晏,一片太平,可偌大的國土,成千上萬的黎民百姓,總有此起彼伏的小災小難,更別提從來不曾停歇的朝堂爭斗。
元穆安處理起這些事一向得心應手。
即便已登基為帝,他也不曾放松警惕。除了高甫外,朝中仍有幾枚他暗中安插的棋子,外人不知是他的心腹。因此,朝中的暗流涌動,統統在他的掌握之中。
幾次風波都被輕而易舉地平息下去,一切仿佛都在朝著好的方向進展。
只是,元穆安內心深處的空洞卻一點也沒有彌合的跡象。
已經整整五個月了,派出去一波又一波人,始終沒有查到任何蹤跡。
他有時會覺得,是不是這一切都是他的錯覺,其實他身邊根本就沒出現過一個叫秋蕪的女人,否則,怎會沒留下一點線索,便完全消失了
只有當他回到西梢間,看到她睡過的床榻、穿過的衣裳、戴過的首飾,才會恍然清醒。
這段日子,他除了宵衣旰食地處理政務,每日少得可憐的休息起居都在甘泉殿的西梢間。
這一間梢間比東宮清暉殿的要略大一些。
他命康成將清暉殿的一切都原封不動地搬過來,尤其是屬于秋蕪的痕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