含恨拜謝,她只求回轉朝歌。
然后是帝君冰涼的手,輕輕將沾染了一身塵土的她抱起。
若非東華帝君出紫府,臨朝歌,女媧娘娘又怎會去在意一只小小的九尾狐究竟來自何處
“招妖幡動,我來看看。”
那已經是二十八年以前
“青丘最出色的狐貍,竟是這么蠢的嗎”
又關你何事
“你若死了,才是真的碧落黃泉,永無再見的機會。”
所有的掙扎都因這一句話而停住,她睜著那雙曾經迷惑了無數人的眼睛,呆呆地看著帝君,試圖理解他話里的意思。
然后她感受到了落在她頭頂的無聲安撫。
“不論帝辛在世人眼中如何無道,又是怎么獲罪于諸天神佛,他始終是人族君主。封神榜上錄其名,又豈似你等這般一朝身死,便魂飛魄散,再無回還的余地”
“他怎會愿”
相伴廿載,沒有人比妲己更懂那個男人心底燃燒著的熊熊烈火。
“便是不愿,又如何”
帝君的語氣平靜,卻讓妲己只覺得一陣寒流刺骨。
是啊,便是不愿,又如何
她的大王,何曾不想勵精圖治,保國永年然內有貴戚舊臣掣肘,外有東夷諸侯虎視眈眈。他欲興商而不能,自此不信鬼神,不重祭祀,只求自己。另辟蹊徑,不惜招降納叛以求人才,征伐東夷以奪物資。卻只因觸怒圣人,便成了無道昏君,日漸昏沉,精力不濟。飲酒以鎮痛,沉迷酒池肉林的消息傳遍天下,卻不過是他到底要撐不下去了。
而那所謂的圣主呢以臣叛君,竟也能自詡天命,得天下道德之士相助嗎
截教與闡教本同出一源,為何忠君守國的反倒成了執迷不悟,襄助叛軍的倒是正義之師
再不濟,闡教收殷洪、殷郊兩位殿下入門下,又豈不能另立新君為何非要逼他們以子弒父、以臣弒君,斷了自家宗廟社稷、六百年江山
說到底,不過是這天上地下,再容不下昔年自西昆侖而來的玄女一手扶立的商朝罷了。
人族何其為天道所鐘。神道煌煌,高踞九重天上的那兩位,不能容忍舊日的統治者如他們一樣借此重登帝位。
“到死,他們都不肯放過他嗎”
柔軟的毛發根根炸起,妲己發現自己在無法自制的顫抖。那是怒,是怨,是為了那人久久不愿平息的不甘。
東華帝君并不再多做勸說,只是無聲地撫平她的皮毛。良久,才淡淡開口。
“除了你,誰在乎呢”
于是,從來只會笑得既柔且魅,笑得驕傲華麗的狐貍在帝君的懷中哇然大哭了一場,而后沉默地隨著他回到她闊別已久的故鄉。
神明高高在上,肆意地操縱著凡人的命運。自三皇五帝起,名曰人皇,可哪個背后,沒有神仙的影子。
周朝自始稱天子,世間從此無人皇。
但沒有了人皇,凡人便會屈從于天神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