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祈本里鄉看見他的憂太兩個眼眶流下了水珠。
他下意識想要繼續模仿,好半天后才頹然發現,他空空蕩蕩的眼眶里,沒有任何可以流下的液體。
就好像心被剜去了一塊,空蕩蕩的,難受極了。
可是咒靈這種怪物,本來就不會有心臟這種無用的器官才對。
他應該因為巨大的痛苦,發自內心的感到高興才對啊。
可是
他正在因為乙骨憂太的痛苦而感到痛苦。
乙骨憂太沉默地收拾整理好了書包,離開了學校。
那是從他和里鄉再次相遇后唯一一次他沒能送出糖果。
就連這個說法,都是自欺欺人的。
因為從那天開始,乙骨憂太就再沒有將糖果成功送出去過了。
正是因為意識到了這一點,乙骨憂太才感到痛苦。
就連里鄉住了快六年的舊公寓,也因為拖欠了快半年的管理費,被公寓強制收回。
在乙骨憂太不知道的某個早晨,舊公寓里的全部都被清空,并且迅速掛牌,不過兩天時間,就因為過于低廉的價格迅速出租。
原來一個人存在的痕跡從被抹除再到消失,竟然只需要半年不到的時間。
迷路的小狗終于找不到他的主人了。
然后乙骨憂太做了一個夢。
他夢到了長大成人的自己和從未遇到過乙骨憂太的里鄉。
在這個夢里,乙骨憂太只是旁觀者。
他看著里鄉幸福順遂的生活著。
沒有懦弱的離開了名叫祈本里鄉的存在就活不下的菟絲子一樣的乙骨憂太后,里鄉是幸福的。
從來都不是祈本里鄉離不開乙骨憂太,而是小狗離不開他的主人。
乙骨憂太已經很久沒有夢到過里鄉了。
他很想他。
所以在這場光怪陸離的夢中,乙骨憂太不想醒來。
他看著長大后的自己近乎自虐一般,將他能夠想象到的能夠代表幸福的一切都獻給了夢中的里鄉。
長大后的自己卻只能像個變態,躲藏在連陽光都不屑照進的陰影中窺視著一切,并由衷地為此感到幸福。
簡直是可悲可憐到了極致。
更可笑的是,作為旁觀者的十一歲的乙骨憂太竟然發自內心的認同了長大后的自己的全部做法。
直到他的里鄉發現了這一切所謂幸福背后的虛假,以一種決絕的方式逼迫著躲藏在陰影中的家伙現身。
然后夢醒了。
一邊是夢境中祥和的與長大后的自己打招呼的里鄉,另一邊卻是獨自醒來除了自己便空無一人的我是,乙骨憂太第一次如此恐懼著被黑暗包裹。
他摸索著想要開燈,他不愿在這樣伸手不見五指的黑夜獨眠。
然而黑暗卻將他擁抱。
如同一條冰冷的蛇,滑膩又窒息地就著夜色將唯一的獵物死死纏繞。
緩慢又執著地想要將乙骨憂太拖入無盡的黑暗之中就此沉淪。
憂太,我很想你。
是里鄉的聲音。
于是乙骨憂太放棄了掙扎,在那場奇怪的夢境破碎后,乙骨憂太已經不愿再去區分夢境還是現實了。如果這是另一場夢的話,他祈求神明讓他就此沉淪,不再醒來。
任由他的里鄉將他拖入無盡的黑暗,如果是里鄉的話,沒關系的。
祈本里鄉滿意于小狗的順從,他想要和他失而復得的小狗說些什么,但是他實在是太困了。
所以里鄉選擇抱著他的小狗入睡。
這一次,他的夢中再不會沒有他的小狗了。
陪我睡一會兒吧憂太。
乙骨憂太已經不愿再去分辨這是又一次的幻覺,還是詛咒終于按捺不住自己的殺意蓄意的異常謀殺。
他只是太想里鄉了啊。
小狗本來就無法離開主人的陪伴啊,會抑郁的。
一覺醒來后,天已經大亮。
感受到和煦的陽光透過窗簾照進時,乙骨憂太猛然驚醒,下意識地在自己狹小的臥室四處尋找。
昨天晚上只是又一場夢嗎
乙骨憂太呆呆地坐在床上,許久之后才緩緩倒下,默默地將身子蜷縮,下意識地保護自己。
然后他聽到了浴室里沙沙地水流聲。
沒等乙骨憂太細想,浴室門被人從里邊打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