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去夏來,景生六年級畢業了。小學升初中考三門,語數外滿分三百。他語文作文一直拿不到高分,兩個志愿沒敢填市重點,填了離家近的市一和另一個區重點民立,最后考了268分,的確沒到市重點分數線,好在因為游泳特長,被市西特招進去了。顧東文高興得不行,收到錄取通知書那天東生食堂無論誰來吃飯無論吃什么都不收錢,就當是流水席請了客。顧阿婆高興得給顧老爹多燒了三炷香。
景生也覺得自己運氣好,當初因為和趙佑寧在龍華比賽游泳受了點刺激才選了練游泳,沒想到能有這么個意外的收獲,即將十四歲的少年還沒到猛躥個子的年齡,身高已經一米七十三,在泳池里劈波斬浪跟飛似的,兩年游出了寬肩窄腰勁瘦挺拔的好身材,站在北武身邊,不像叔侄像兄弟。
北武和善讓也結束了在北大的學業。善讓留校任教,北武如愿收到了美國的大學錄取通知書。這份努力了兩年才得到的通知書來之不易,當時北大沒有任何自費留學的資料,幸虧有系里陳老先生和厲老師的支持,北武和其他幾位同學便成了第一批“吃螃蟹”的人。他們在北京圖書館查到一些美國大學的資料,一封封申請信寄往美國,厲老師給他們找了不少英文書籍查閱確認美國大學課程的正確翻譯。芝加哥大學經濟系教授、諾貝爾獎獲得者舒爾茨訪問北大時,北武想辦法參加了接待工作,雖然接觸不多,卻受益匪淺。
斯江第一次感受到了畢業和離別的關系,十分惆悵。小舅舅和小舅媽幾乎是斯江最親密的人,之前雖然他們遠在北京,但北武每個星期都會寫信回來,每個月至少打一次電話,比新疆的爸爸媽媽聯系得還要多。善讓也經常給斯江寄書和好看的文具。
“別傷心,你明年暑假可以到北京來看我呀,咱們去爬長城當英雄好漢。”善讓抱著斯江笑“我宿舍是四個人合住的,你這么瘦跟我擠一擠就行。”
“美國夏天也放暑假嗎舅舅你回來嗎”
善讓看向北武,北武嘆了口氣“飛機票太貴了,心有余而錢不足,你舅媽要我拿到碩士學位才許回來。”他這幾年時間都花在學業上,掙的錢確實不多,好在一塊七人民幣能換一塊錢美金,差距不算太大,第一年的生活費和去的機票不成問題,到了加州再靠打工掙生活費,正好之前公派留學的舍友在長灘,一直保持著通信往來,不至于到了那里兩眼一抹黑。
斯江在世界地圖上找到加州“看起來不遠,就隔了一個太平洋,我來量一量,好像就比阿克蘇遠一點。”
大家都笑得不行。顧阿婆滿心煩憂都被她逗掉了一半“就隔了一個太平洋乖乖隆地咚,說得好像你拿個鍋蓋蓋上咱們就能走過去似的。”
這下連景生都不禁笑出聲來。
“從斯江牌太平洋鍋蓋上走過去的話,也就一萬五千公里,”北武笑著替斯江把尺子壓平,“萬一你鍋蓋扔反了蓋在大西洋上,阿拉還要先橫穿亞歐大陸,稍微多走一點,走個兩萬五千公里也就到了。”
斯江瞠目結舌“兩萬五那得走多少年啊”
景生想了想說“周叔叔說他們負重三十公斤野地拉練,七天能走三百公里,你算算唄。”
“喂你干嘛拿這個出數學題啊”話是這么說,腦子卻不受控制地轉了起來,斯江高興地說“阿婆,我走太平洋的話一年就能走到,就是上廁所太不方便。”
“掀開鍋蓋直接出在太平洋里唄。”景生輕描淡寫地給出建議“出好水別忘記再蓋上蓋子。”
“呀,膩惺色了阿哥儂最戳氣了”哄笑聲中,斯江繞過桌子要去打景生。
景生倏地站起來,手掌心壓著椅子靠背的一個角,把翹起來的椅子耍得原地滴溜溜轉個不停,還不忘嘲伊“打不到打不到就是打不到。”
斯江一邊笑一邊抻著胳膊要打他還要躲開旋轉的椅子腿。
顧阿婆嘆了口氣,兩個小的倒是太平了幾個月,親親熱熱像真的親兄妹了,可斯江心里記恨著親媽呢,嘴上不說臉上擺著。怎么說是西美不好,將來女兒跟她不親也是她自己作出來的,活該。再看看眼前的小兒子夫妻倆,顧阿婆又嘆了口氣,等北武再讀兩年書回來,就也快要奔四了,善讓也三十出頭,這兩地分居最傷感情,又沒孩子,真是讓人不放心。可她再擔心也沒轍,她誰也管不了,管得住自己不生病就了不得了。
斯江橫下心來,整個人往椅子上一撲“這下你完蛋了”
景生猝不及防,又不敢丟開椅子怕摔了她。斯江終于揪住他的胳膊得意地哈哈大笑“抓住啦哎呀”
單腳著地的椅子吃不住他倆折騰,咯嘣斷在了關鍵時刻。
斯江整個人往前一栽,眼看就要嘴啃水門汀,景生刻不容緩地腳一伸,墊在了她下巴和水門汀之間。
“哎,五體投地這么大禮倒用不著。”景生笑得腳趾頭都抖個不停,“不用謝,別客氣。”斯南的口頭禪還真有點意思。
斯江氣得差點一口咬住他的腳趾頭,無奈兩只手還撐在地上爬不起來,只能哇啦哇啦叫阿舅救命。善讓抱住她的腰,北武把四分五裂的椅子挪了出去,顧阿婆忙著檢查有沒有木刺扎著斯江,斯江憤怒地瞪著景生“阿哥你怎么變得這么壞大壞蛋,臭咸蛋,臭皮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