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東海手里的煙簌簌抖了幾下,被按熄在煙缸里,他心虛地抬起頭看了眼陳東方,低聲說“姆媽的名字的確該加上去,這樣爸爸也放心。”說完他又強作鎮定地描補道“我是喜歡過南紅姐,那都是幾十年前的事了,也沒什么說不得的,二哥你不也請南紅姐看過電影喝過咖啡嘛。”
陳東方差點當場把茶杯摔到他臉上,這個覅面孔格赤佬這個不要臉的狗東西,肯定有什么把柄落在東珠手里,還想拖他下水,怪不得當年他會動了壞心思把東珠送去黑龍江了。
東珠意外地肯退讓這么一大步,劉主任她們趕緊趁熱打鐵,對著陳東方做起思想工作來,退一步海闊天空,東珠其實就是不放心姆媽,一片孝心值得稱道,你們做兒子的也該做出樣子來讓大家放心。
事情到此終于塵埃落定。
夜里,東珠躺在招待所的房間里,哭成了淚人。曹金柱哄睡了女兒,把她摟進懷里。
“算了,人各有志,勉強不得,你已經盡力了,乖,不哭了,不值當。”曹金柱一下下順著她的背。
“她們怎么能這么不爭氣呢,這是她們該得的,她們明明也怨得不得了,說日子怎么苦怎么苦,爺老頭子怎么怎么偏心,臨到頭來全縮回去了,五百塊,就為了五百塊,一輩子就這么算了”東珠從來沒這么傷心過,窩塞,郁悶,無力,連憤怒都沒有。
曹金柱也不明白,他也不想去弄明白,他只心疼東珠一個。
夜里顧阿婆聽了西美的說道,搖頭嘆氣“這東珠啊,命不好,運氣倒好,她要爭口氣是沒錯,但不是這么個爭法,名不正言不順,她兩個姐姐倒比她懂事。唉,哪有嫁出去的姑娘跟兄弟爭家產的。”
西美嘴角抽了抽“姆媽你放心,家里這房子當然是歸大哥和北武,我這輩子都不會回來搶。”
“嗐,我這又不是在說你,你瞎多心什么。”顧阿婆沒好氣地說“家家戶戶不都這樣嘛,姑娘嫁了人,夫家的房子不也就是你的,你要再回娘家插一腳,那你夫家的大姑姐小姑子是不是也要回娘家插一腳,最后分的還不是你男人的家產,又不都是我這樣招上門女婿的,沒人爭當然就沒是非嘍。”
顧東文從報紙里抬起頭來笑道“姆媽,你這話雖然合情,但是不合理。新中國不是把男女平等放在憲法里了嘛,既然平等,土地證上寫女兒的名字也沒什么不對。”
“大哥,我可用不著。”西美趕緊澄清“我學校分了宿舍,東來單位里也有宿舍,我們打算退休后留在烏魯木齊。姆媽一直是你和北武照顧,房子本來也該歸你們。”
景生和斯江從書本里抬起頭,斯江有點緊張地問“姆媽,你和爸爸不回上海了嗎那斯南怎么辦”
“不回了。我們援疆了這么多年,對新疆有感情了,回來后做什么呢,上海幾十萬待業青年還沒工作呢。”西美淡淡地道“斯南先跟著我們,以后再看政策吧,回得來就回,你阿娘家總住得下,回不來就算了,新疆有那么多知青子女呢,難道就沒出路了還不是一樣都參加高考做的也是一張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