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臺風停暴雨歇,天高氣爽萬里無云。周家的原班人馬浩浩蕩蕩移師夫子廟的永和園。二樓永和廳里滿當當地坐了百來號人,各種菜香茶香交匯,人聲鼎沸,完全看不出昨夜臺風過境,一派繁榮景象。
周老太太特別喜歡這家的蟹殼黃燒餅和燙干絲,知道親家是揚州人,興致頗高,把永和園得以揚名的揚州大師傅一頓猛夸,又將朱自清梅蘭芳侯寶林蒞臨此地的逸事說給小輩們聽。周老爺子難得沒嫌老伴啰嗦,還問了問侯寶林當年被認出來后說了段什么相聲。周致遠笑道“說了武松打虎。”
“哦,這個我聽過。”周老爺子也笑了起來“開始老虎怎么打也不死,最后沒打,老虎就自己死了。”
老太太笑彎了眼“那是演武松的急了,跟演老虎的說,你怎么回事你死了,你知道嗎”一桌人都笑得不行。
善讓耳朵聽著臉上笑著偶爾接話給老太太捧個場,眼睛卻不時瞟過鄰桌的周致遠和斯南。周致遠笑著給長輩們泡茶,替弟妹們點菜,和往日沒什么兩樣。斯南低頭坐著,偶爾咬咬自己的大拇指,間或對身邊景生斯江的問話點頭搖頭,卻看也不看周致遠一眼。善讓心里漸漸壓了塊石頭,孩子是不會說謊的,即便狡黠如斯南,真沒事的話絕不至于這么判若兩人。
茶過一巡,北武和景生相繼起身出了大廳,隔了好一會兒才回來。善讓見北武臉色不大好,捏了捏他的手“沒事吧”
顧北武沒作聲,視線卻落在了周致遠的身上。周致遠若有所感,轉過身來笑著對他們點了點頭。善讓不由得看向景生,景生和斯江似乎低聲爭執著什么,斯南擰著眉頭盯著自己的拇指看,指甲應該是被咬破了。
早茶吃了一個鐘頭,周善禮興沖沖地趕上了個尾巴,臺風似的卷過兩桌,老的捏過肩,小的摸過頭,大馬金刀地坐在了顧北武的身邊。
“嗐,幸好昨天致遠說了今天你們要吃永和園,不枉我五點鐘就上了路,終于趕上了。”
“別加菜了,我看孩子們那桌還剩了不少,致遠,你們不吃就端過來給我。”
“咦,陳斯南,你怎么不認識我了今天都沒叫我,小卷毛也不給摸,我可給你們帶了不少好吃的呢。”
斯南呶了呶嘴,擠出一句“伯伯好。”說完就趴在了自己胳膊上,看了看斯江后緊緊閉上了眼,睫毛亂顫,細密的頭發絲被汗打濕了黏在半張面孔上,像一張網,繼而又復印在她纖細的胳膊上。
“妹妹肚子不大舒服。”斯江勉強笑著解釋了一句,伸手替斯南把壓在臉下的頭發撈出來,理到耳后壓了壓。
“呀,這臺風天還挺涼的,會不會著涼了給她多喝點熱水。”周善禮關心完斯南轉頭忙著應付老太太關心自己的終身大事。桌上熱鬧非凡,笑聲不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