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早茶,眾人分幾輛車去了莫愁湖,跟著又去玄武湖。中午太陽一出,路面很快干透,湖面倒是風平浪靜,可惜半湖的荷花被肆虐得七零八落垂頭喪氣,只有零星幾條小船飄在湖面上。
因善禮到了,北武善讓一行自然跟了他的車。周致遠負責服侍興致頗高的老爺子老太太,不時過來關心幾句,要不要水,要不要吃冷飲,游完湖再吃中飯會不會餓,暈不暈船。斯南一見他來就往斯江身后躲,問什么都搖頭。景生一臉不虞沉默不語。只有斯江禮貌又尷尬地應上幾句。周致遠被他們冷待了幾回,無奈地朝善讓聳聳肩搖搖頭笑笑,意思是自己不會和小孩子計較讓她放心。
善讓見北武的臉色越來越差,又不知道景生到底和他說了什么,干著急,連周善禮都察覺出不對勁來,插科打諢了好幾句后提議回周善勇家睡個午覺再去餐廳會合大部隊。
“不去我不去”斯南被針扎了似地跳了起來,抱住斯江喊“阿姐,我想外婆了,我要回上海。”
斯江沒法子,抱緊她向阿舅求救。
北武喊來周致遠“你二叔剛回來,讓他好好陪陪老人家,麻煩你送我們回療養院,正好給斯南檢查一下。”
周致遠爽快地應了,自去安排。
斯南這下倒不吭氣了,只埋頭賴在斯江身上扭來扭去,依然沒看周致遠一眼。善讓手里捏了把汗。
回鐘山療養院的路上,善讓坐了副駕,和周致遠說了一路話,才知道周致遠這次休假回來為了準備訂婚,女方是他軍校同學,父親是空軍大校,彼此也算知根知底,過兩天女方家人會來南京拜會老爺子老太太,雙方家長見面吃個飯就算敲定了,等明年國慶再完婚。
后座四個人寂然無聲。斯江看向窗外不斷掠過的綠色光影,有點迷茫又松了一口氣。他都有女朋友要結婚了,沒道理會做出那種事。她輕輕摸了摸懷里的斯南,沒事的,南南,沒事的。
斯南也聽到了周致遠說的話,她太多事想不明白,但心里的害怕沒有變少,反而更多了。在汽車這個逼仄的小空間里,她連呼吸都放輕了,想變成空氣,誰也看不見她才好。
這是陳斯南第一次明明確確地知道什么是“恐懼”。
人人都說她和普通小孩不一樣,連她自己也這么認為。事實上,她依然是一個普通小孩。剛開始她腦子是懵的,真被嚇到了,甚至懷疑是不是自己做了一個可怕的夢,但看到周致遠的笑容后,陳斯南打了個寒顫,意識到那只手不是她臆想出來的。
惡心,真惡心。討厭,真討厭。她想去抱景生,又不敢。怪誰呢怪你自己。斯南完全想像得出姆媽氣急敗壞的怒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