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美勉強笑了笑,把頭巾包得更牢了一點,從墻邊陰影下進了學校。
陳東來正和衣躺在沙發上,沙發邊上是裝滿了他衣物的蛇皮袋,聽到鑰匙開門的聲音,他趕緊爬了起來。
西美只當他是空氣,自顧自把包掛到衣架上,摘下頭巾,端起臉盆毛巾去水房洗漱。
陳東來低頭坐在沙發上,羞慚交加。要得人不知除非己莫為,他早就知道會有這么一天,也一直提心吊膽,怕被西美發現,但是真的被捉了現行后,好像又沒那么害怕了。他是犯了錯,但小何說得也對,婚姻出問題,肯定兩個人都有問題,就是這句話讓西美大發雷霆,直接把他的宿舍砸成了垃圾場。
她從來都覺得自己沒錯,就算錯了,她也不認。夫妻吵架無數次,最后每次都是他低聲下氣地哄她,過夫妻生活也要看她臉色,心情好個月給一次,心情不好一年給個一兩次,難得做一次,也要顧忌著一帳之隔的女兒,跟打仗似的速戰速決。年輕的時候在井上太辛苦,反而熬得住,現在坐了辦公室,難得下井了,精力好像沒處去,他會想,想也有罪,很長一段時間里他覺得自己可能得了病,腦子里只想著那種事,但他不敢表露出來,越是想他越是一本正經,跟單位里為數不多的女同事說話都隔得遠遠的,再熱的天襯衫扣子扣到最上面一個,里面還要穿一件汗背心。
他對小何本來沒動過任何心思,她和他們不是一路人,她幫西美解決文憑和單位的事,都收了錢,他不欠她的,她日常在辦公室里和一群男人女人開著葷素不忌的玩笑,常常嘲他,故意坐到他身上勾住他脖子,看到他堅貞不屈狼狽不堪的樣子就哈哈大笑,把他樹出了個柳下惠的光輝形象。直到有一次他來不及控制自己的本能反應,被她發現了,就跟黃河決堤似的一發不可收拾。
小何是勾引了他,他也是心甘情愿被她勾引的。陳東來心知肚明,無可辯解。這種事情會上癮,他以前從來都不信,然而有了一次就有無數次,他變成了另一個他自己都害怕的男人,或者那才是真正的陳東來。他從來不知道男女之間還有這么多花樣,死去又活來,活來又死去,他似乎變成了二十多歲的毛頭小伙子,每每結束后他變回了人,變回了顧西美的丈夫變回了三個孩子的爸爸,羞愧難當,無地自容,但每次又輕而易舉地被勾引,輕而易舉地變成野獸。
他喜歡小何嗎陳東來想過很多次,肯定不能算是喜歡。他看不慣小何輕佻的舉止,說過幾次。小何譏笑著說他干著奸夫的事卻操著她爺老頭子的心,這話太刺耳了,雖然是事實。于是他偃旗息鼓不再提及。她說得沒錯,他要女人,她要男人,他們只是各取所需。他因為她不會逼他離婚而如釋重負,她也因為他不會糾纏她而恣意放肆。在小何面前,他甚至不自覺地矮了一等,第一次在辦公室她戳到他短褲上一個洞時笑得眼淚都出來了,說陳工儂真塞古可憐。
西美“咣啷”把面盆砸回架子上,依舊視陳東來為無物,自管自掀開簾子進了里間換睡衣,上床躺下。
陳東來輕輕地跟了進來,在斯南那張小床上坐下。
“起來”西美猛地翻身坐起,一臉的憎嫌“吾嫌便儂膩惺我嫌你臟”
陳東來僵了僵,慢慢站了起來,他看得出她哭得狠了,兩只眼睛腫得更核桃似的,嫌棄也是真的嫌棄,不只是她嫌棄,他也嫌棄自己。
西美胸口劇烈起伏了好幾下,啞著嗓子低聲說“離婚吾要跟儂離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