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私噶看,第一只抽屜是日本牌子的套子,下頭是美國牌子,分尺寸格,兄弟看看清爽,買了勿退。再下頭是白相格么子,昨天剛到了一套繩子,兩幅手銬,隨便看啊。”
景生走出弄堂的時候,還有點暈眩,好像無端墜入了一次魔幻的都市怪談,他不禁想起那扇窗,那扇門,那個人,那個房間,剛才的一切究竟是不是真實存在的他和斯江要打開的新世界,和那一排抽屜里打開的世界是同一個世界嗎他似乎打開了一個潘多拉魔盒。感覺到手臂和后背上浮起的雞皮疙瘩,景生回過頭看向花店里熱情招呼客人的郝阿姨,想不出自己到底哪里讓她誤認為他是個不正常不正經到那個地步的人。而他自己到底正常不正常,景生也吃不準。
紅色貝雷帽倏地出現在馬路對面,斯江的笑顏慢慢地離他越來越近。
景生聽見自己的心跳聲,極不規則,如擂鼓敲在耳膜上,間或有漏敲,整個世界像被靜止了似的,血液汩汩朝上下兩個方向極速涌去,他捏緊了手里墨墨黑的塑料袋,體會到了斯江信里說的
“羞恥感真的是個可怕的東西,如影隨形。”
“等急了吧”斯江臉頰上氤氳著不正常的嫣紅,她揮手扇了扇,“辦手續倒挺方便的,布朗太太這個券是個大套房,服務員一直帶我到處看,餐廳、泳池、頂樓的酒吧,我不好意思說不看,就耽誤了蠻長時間。”
斯江低下頭“阿拉是一道進去還是分開”
“一道。”景生牽起斯江的手,大步往馬路對面走去。
鞠躬服務的門童,微笑的禮賓員,酒店里來來往往的外國人,視野里出現的每一個人都讓景生和斯江倍覺緊張。大堂上方巨大的玻璃屋頂,灑落昳麗流轉的日光,璀璨得不像真實的世界。咖啡廳里的沙發旁邊長長的旋轉樓梯蜿蜒而上,仿佛通向天堂。
兩人不約而同地停在了日光里,抬頭看向屋頂的蒼穹,即便去過了金陵飯店也去過了北京的昆侖飯店,但此時此刻,他們還是非常震撼,這個世界這座城市對他們展露出了嶄新的一面,和萬春街有著天淵之別,陌生卻并不冷漠,因為他們相信,這里和無數類似于這里的地方,終將成為他們日后生活的一部分,和南京路、淮海路、外灘一樣,甚至會被更新的更好的替代。而這突破了時間軌道意外降臨的一天一夜,只是上天送給他們的禮物。
電梯里景生有點疑惑“這里住宿不用介紹信”
斯江其實是以布朗太太的名義請老師幫忙從學校開了一封介紹信的,然而毫無用武之地。
“沒用上,就用了學生證,”斯江看著數字穩定變化,輕吁了口氣,“什么問題也沒問,很熱情,但熱情得一點也不過分。”
“你手里是什么”
“給你準備的小禮物,”景生把塑料袋往身后藏了藏,“還買了點日用品,等下跟你說。”
斯江默默往他身邊靠了靠,嘴角卻忍不住翹了起來。
豪華的套房里溫暖如春,客廳里的茶幾上,擺放著精致的水果盤,一個不銹鋼的桶里斜放著一瓶紅酒,玻璃窗外是一覽無余的市景,磚紅的屋瓦掩映在一片片綠蔭之中,建好的沒建好的高樓參差不齊,靜安寺的一抹黃色格外醒目。臥室里雪白的床單熨燙得無比服帖,四個枕頭疊放在床頭,像在等待客人恣意地折騰。
斯江局促地站在玻璃窗前往下看,捏了一手的汗,瞥見身側的景生開始脫夾克,猛地抬起頭“現在就開始天還亮著呢”
景生一怔,突然放松了許多,他抬手在斯江鼻尖輕輕擦過,忍著笑問“儂勿熱啊空調開得噶熱。”
斯江看著他指尖的汗珠,兩只手揪住了外套上的牛角扣,松了一口氣,又若有所失,不知所措地轉開眼“哦哦哦,是有點熱。”
信上再大膽,黑色的午夜里再大膽,在太陽下看著半個城市,斯江有賊心沒賊膽,低頭盯著自己的手背,細聲細氣地說“格么吾也脫忒算了”
她身前的光線驟然一暗。
“吾幫儂脫。”景生修長有力的手指覆上她的手“吾來。”
“噯,就脫絨線衫啊”斯江咬著唇強調。
景生的手指下移到第二個牛角扣上停住“不然呢儂以為吾還要脫啥”
斯江別開臉,低聲嘟噥了兩個字“流氓。”
景生松開扣子,抄起她的手往自己身下一放,若無其事地松開,又繼續解牛角扣“女流氓。”
斯江被火燙了似的縮回手“窗簾還沒拉”
絨線外套脫下來一半,綁住她的手臂,人卻被拉進了他懷里,緊緊貼在了一起。
“格么儂想拉好窗簾再脫,還是再摸”
景生的氣息撲在斯江赤骨里燙的臉頰上,越來越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