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李承志受的委屈越多,同情他的人就越多。
真到有一日揭桿而起,行大逆不道之舉之時,理解他的人也就越多。
民心大義這個東西看不見摸不著,卻真實存在,而且相當重要。
所以,他怎可能這么早就向高英低頭
老子委屈還沒受夠呢,還有好幾首像“看庭前花開花落”的詩沒寫呢
李承志往下一拜,態度不可謂不恭順“還請太后恕罪,委實是臣心灰意懶,無意予朝堂,更元意予地州,只愿做一閑云野鶴,鄉野村夫”
感情半日苦口婆心,講給石頭聽了
高英只覺一股怒氣竄到了頭頂“你以為孤真不敢除爵,還是以為孤不敢收回鐵契,不敢悔婚”
知道你敢,但又如何
我巴不得如此
“臣予關中說過,也予北鎮說過,歸京后也說后,而如今,依舊如此認為雷霆雨露,俱是君恩故而朝廷但有鈞旨,無論是除爵還是收回鐵契,臣絕無怨言”
李承志微微一笑,“至于悔婚恕臣無禮,到那時,哭的絕對不會是微臣”
他今日主動入宮覲見高英的目的也在于此,就是想讓這個女人明白高文君姓高,而非姓李。你若真要害死她,我有什么辦法
高英何止是惱怒,感覺頭都要氣炸了。
她眼中似是噴著火,怒瞪著高文君,好似在說你但凡有點心計,此時就該給孤往死里哭。
可恨的是,高文君不但不見傷心,反而滿臉笑容,癡癡的盯著李承志,就差說一句“郎君知我”
以高文君的秉性何止是哭,前腳悔了婚約,怕是后腳她就懸梁了
故而高英也就是心中想想,是萬萬不會做的。
但李承志心如明鏡,卻依舊拿這樣的話來擠兌他
“好好好”
高英的臉像是青了一般,雙瓣嘴唇直打哆嗦,“記住你今日所說之言,孤等著你來求我的那一日”
李承志也不辯解,“即如此,臣就先告退了”
做了個揖,也不待高英允準,他就施施然的往外走。高文君急呼了一聲郎君,腿都邁了出去,忽覺不妥。匆匆朝高英一福,復又追了出去。
高英的兩排錯的咯吱直響,恨不得一聲令下,將李承志亂刀分尸的心都有。
好似一腔熱血,潑在了冰灘上
她想不通,李承志憑什么有恃無恐
當真他不可或缺,無他李承志,是孤這個太后當不成了,還是這元氏天下坐不穩了
孤疑之際,她也曾予私下問過元英與元澄。
這二者皆老于事故,能洞察人心,是以論斷應極有道理。
二人均稱,李承志只是少年秉性,心高氣傲,受不得半點委屈。又因大勝,風頭一時無兩,是以血氣更甚。就如初生牛犢,不知人間險惡,行事只憑喜好,葷素不忌。
但正因如此,其必然心浮氣燥,待冷落些時日,稍稍示以恩惠,必會回心轉意。
元英更是斷定,如今的李氏已然舉族遷往京城,若真要將他降爵,莫說世家門閥,李氏連豪強不算,只能淪為庶族,寒民。故而李承志絕無傳言那般風輕云淡,視權柄為糞土。
但今日她禮賢下士,主動示好,李承志卻依舊元動于衷,又是何道理
心是惱恨不已,卻又百思不得其解。不知不覺間,高英又懷疑起元英與元澄的用心來莫不是因孤與他有私情之故,不愿李承志重列朝堂
那李承志呢,真就能超凡脫欲,無欲無求
“郎君,若是真惹惱了太后,她若像以前以前那般如何是好”
以前的高英為哪般
自然是囂張跋扈,行事無忌,蠻不講理。
高文君這是怕高英惱羞成怒,一刀將他給喀嚓了。
哪有那么容易
就算是皇帝也不能隨心所欲,想殺誰就殺誰,何況高英只是臨朝稱制的太后,更有八輔與其相輔相衡。
常言無欲則剛,陰恨無常如元恪,遇上李景真這種動不動就跟他吵的面紅脖子粗的臣子、或是李神俊這種陰陽怪氣,極盡諷刺挖苦之能的臣子,也只是攆出朝堂,或到秘書修書,或攆至北鎮吹風了事,以求眼不見心不凡。
而如今天下皆知,本就是朝廷失了大義,李承志不得不委屈求全。是以別說惱羞成怒殺了他,若真奪了他的爵、收的他的鐵契,高英與朝廷當即就能淪為天下人的笑柄。
高英再糊涂,也不會做這種自掘根基,自挖墻角的事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