稍一轉念,他又埋怨起了李承志若非予陳倉一戰大敗于李承志,使吐谷渾汗王伏連籌如驚弓之鳥一般棄了舊都樹墩城,舉部西遷至近兩千里外的伏羅川,如今早已到了。
如此倒也罷了,若是入枹罕后便循大河黃河先至莫何川吐谷渾大城,再至伏羅川也就將將千里。是元澄突發奇想,稱要循吐谷渾邊境覬覦河西之軍情,是以使團只能沿祁連山南麓行進,足足要多走五六百里。
而如今,將將行至祁連山中段,往南不足百里便是鹽湖青海湖。往東北三百里外,便是武威郡,中間就只隔著一座祁連山。若是往北,不到四百里外則是張掖郡城。
若依常理,元澄計謀也算合情合理。畢竟與西海大戰在即,趁機一探敵軍虛實并不意外。
但錯就錯在,他低估了李承志警惕性。
前幾日剛入吐谷渾,元澄便遣派斥候翻過祁連山窺探,甚至一度探至武威城下,很是順利。
而從昨日開始,便有斥候連接失聯,至今日早間,派出的百余騎回來的竟未過半。
問過才知,過了武威之后,祁連山中漸見西海游騎。越往西遇到的越多。其仗著甲輕馬徤來去如風,只是短短兩日,元澄的護衛便折損了五十余。
直到此時,迎接使團的吐谷渾名王吐谷渾部落首領,或汗室親王皆如此稱呼慕容孝才稱,自去歲開春之后,山中便屢見甲騎。若吐谷渾牧民不翻越祁連山,自是相安無事。但有逾越,不論是人還是牲畜,皆如石沉大海。
樹墩鎮倒是遣甲騎巡討過,但打了兩仗,兩仗皆敗,胡兵折損了足有五六百。
之后也不知為何,汗庭突降王旨,稱凡吐谷渾軍、民,無故不得逾境。
講到這一段時,元澄與李憲才后知后覺太武帝滅大夏,收附北地之時,大夏君主赫連定赫連勃勃之子逃至吐谷渾,后被吐谷渾大汗慕瞶擒獲,獻于太武帝。
后太武帝收附河西,念及此情,便未侵犯吐谷渾。更與慕瞶予祁連山下盟約賜慕瞶為西秦王,凡祁連山以南皆為西秦封地,但不包括祁連山。
不過之后太武帝盡遷河西民戶予平城,河西名存實亡,逐漸成為吐谷渾的放馬之地。之后數代皇帝也視河西為雞肋,只要吐谷渾不遣軍進犯,不阻斷絲綢之路,便睜只眼閉只眼,任其部落于山北游牧。
說來也是可笑,朝廷都不在意,反倒是李承志這個反賊百般計較,寸土必究
元澄不解李承志為何如此,但李憲與其也算熟識,倒是猜到了幾分。
李承志常言非我族類,其心必異。胡族為化為之民,生性野蠻,更不知仁義、廉恥為何物。弱小時自然唯唯諾諾,伏首稱臣,侍坐大時,便會露出獠牙。
所以就只有一個辦法打到他服。
還真就如他所說,這吐谷渾有奶便是娘,無半點廉恥之心。兩年前還與元魏勢同水火,如今一聽有便宜可占,就眼巴巴的湊了上來。
就不怕被崩了牙
李憲暗暗譏諷,登上車轅。入廂之時他無意間一瞅,見元澄卻換了坐騎,已然跨上了馬背。
連日繼夜,已然走了兩月,足足五六千里,便是鐵打的身驅也能被顛散了。何況元澄已然五十有一,身體早已不復壯年之時。
不過看氣色還算不錯,想來是因求來救兵,有如卸了心中重擔,故而輕松。
甲騎開道,其后則是車隊,元澄雖換了馬,但依舊與車隊同行。
速度不快也不慢,也就比步卒行軍稍快一些,大致一日行進百里右左。就如這般,又行進數十里,已是暮色將近。
車隊停駐,恰至牧部定居之所,李憲掀開車簾瞅了瞅前來迎接的甲騎所摯的信幡,認出是天柱北部吐谷渾部落之一的族兵。。
天柱為吐谷渾大部之一,牧戶足有十二余萬帳,皆在祁連山之南、圍繞鹽湖牧居。
又因各居于鹽湖之西、北、南,便以此為名。
但剛一下車,鼻子里就傳來一股極其濃烈的腥鹽之味,且濕氣極重,有如水霧撲面而來。
李憲心中狐疑,又見元澄也下了馬,便快步了迎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