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慧汪竟然連自己留了后路,命李春護送家中子弟逃往高昌的事情都知道,更是提前將人截了下來
還有什么是他不知道的
自己身邊,到底被他安插了多少奸細
無盡的懼意如潮水一般襲來,只是剎那,冷汗便浸濕了衣衫。
李文孝“騰”的一下站了起來,眼中冒出熊熊怒火,咬牙切齒的低吼著“禍不及家人”
“大將軍誤會了,和尚只是想幫你免了后顧之憂”
劉慧汪悵然一嘆,“只要你能敗了那李承志,打通西路,自然就能與家人團聚”
團聚
可能么
李文孝氣的渾身直抖,卻又無計可施。
連烏支都被劉慧汪占了,家人也盡皆被俘,若是自己稍有不臣之心,劉慧汪就能讓烏支李氏族滅種絕
可笑自己自以為運籌帷幄,盡在掌握,卻不知,從頭到尾,自己都被劉慧汪玩弄在鼓掌之中
自己早該想到的。
以他一個樂伎生的賤種,卻生生的出脫成了信徒十數萬,受盡萬人敬仰的“病佛”,又豈是易予之輩
自己輸的不冤
李文孝眼中隱含淚花,暗暗的咬著牙,恭恭敬敬的匍匐在劉慧汪的腳下,泣聲說道“還請法王放我家人一條生路”
“大將軍何至于此”劉慧汪輕聲笑道,“我說到做到,只要能敗了那李承志,自當會讓大將軍與家人團聚”
涇州城下。
三十丈寬的土坡上,幾千亂民似是麻蟻,擠的密密麻麻,看的人頭皮直發麻。
城頭上的箭矢、石頭、開水、滾油,以及被點燃的炭塊、木柴,似是下雨一般的往下丟。
但亂民卻不管不顧,背上一蔞土,然后雙手拿塊破木板頂在頭上,除此再無任何防護,就如瘋了一樣的往城下沖。
真的是瘋了。
十成中,至少有三成左右的亂民會被擊中,但對大部分的亂民而言,好像弓箭射的、石頭砸的、滾油澆的都不是自己的身體,往往只是慘嚎幾聲,然后大吼一句“往生極樂”,便好似所有的痛苦都會離體而去。
能跑的繼續跑,傷的太重跑不動的,也依然在爬
也并非全然都是不怕死的,也有不少亂民恐懼至極之下,轉頭就往回逃。
而離城墻三四十步遠,便是負責監押的兵卒,但凡逃回來的亂民,不是被一刀砍翻,便是被一箭穿心。
逃回去十成十會砍死射死,但沖到墻下,卻有一半以上的機率活下來
見到情景,逃到一半的亂民再次轉頭,又朝墻下沖去
活了這么大,這等景像別說見,連聽都未聽過。
兩兄弟駭的渾身直抖,像是連刀都拿不穩了。
他們終于知道,為何亂民早已到了無糧可吃,只能食菜肉的程度,但叛軍依然未出現大面積潰逃的現像。
也終于知道,為何一旅五六百亂民,卻只派十數個兵卒監押看管,而不會擔心嘩變
因為這些人不是已然瘋了,就是已被嚇的麻木了,根本就不知道反抗
“愣著做什么”李睿一刀砍翻了一個逃回來的亂民,大聲罵著李聰。
不是讓他殺人,而是讓他趕快射箭。
“哦哦”李聰如夢初醒,飛快的解下弓,又在箭壺里一陣搜尋,摸出一支箭桿上綁著一塊帛巾的鈍箭。
這種帛巾,兩兄弟衣服的夾層里足足藏了十幾張,之前但凡被亂兵發現,他二人怎么也是被千刀萬剮的下場。
不得不說兩兄弟運氣好,一路有驚無險,竟讓他們靠到了城下
“不行,太遠了”李聰往城上看了一眼,又急聲叫道。
離著足有三十余步,而且是三丈左右的城下往城頭上射,李聰委實沒有十成十的把握。
“那就再往前走”李睿將刀換到左手,提起藤盾,貓著腰往前沖去。
李聰一手執刀,另一只手緊緊的抓著李睿的腰帶。
還好,離著這么遠,便是射到藤盾上,箭矢也沒有了多少力道。
而且能射遠的箭并不多,為了保證殺傷力,大部分的守卒,都是只照著城下十步方圓內射的。
再看大部分的箭桿都是新削出來的,箭鏃也是新打制的,兄弟倆再笨也能猜的出來,城上的箭怕是不多了
兩兄弟一陣急沖,竟然又往前走了十余步,抬頭一看,離城墻都已不到二十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