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風烈,長空雁叫霜晨月
氈帳隨風劇烈的搖晃著,發出轟轟隆隆的響動,仿佛在打雷。
寒氣順著氈縫灌進帳里,李遵忍不住的打了個寒戰。
正睡的迷迷糊糊,張敬之便差人來喚,說是要盡早啟程,趕住烏支。
又要急奔上百里,骨頭怕不是得被巔的散架
這就是上官一張嘴,下官跑斷腿
李遵嘆了一口氣,搖了搖昏沉的腦袋,接過手下遞來的帛巾擦著臉。
不知是心情太差,還是胡保宗的酒太好,昨夜明明沒喝多少,竟那般早就醉了
也是奇怪,竟然還夢到了李承志
夢到他專程來拜訪自己,左一句世叔,右一句晚輩,態度很恭敬,很是敬了自己幾杯酒
要真那么恭敬就好了。
看他昨日站在堂上,威風凜凜,自己的親信手下說斬就斬,架勢比張司馬、楊郡丞的還要足。
還真是少年得志
自己是長輩,不好與他計較,那趙平趙氏呢
下次見了李懷德,定要提醒幾句
心里轉著亂七八糟的念頭,李遵擦著臉,視線無意中掃過榻邊,發現擺著兩只粗瓷壇子。
昨夜與胡保宗喝的就是這一種,又辣又沖,一口喝下去,嗓子里就像是著了火,卻又偏偏那般甘冽,讓人欲罷不能。
這才是男人喝的酒
“哪來的”他隨口問著。
親隨奇怪的看了他一眼“不是將軍你向李郎君討要的”
李遵眉頭一皺“我何時討要的不對,我何時見過李承志”
親隨的神色更加怪異這莫不是醉的失了憶
回憶起那酒的香味,親隨不由自主的舔了舔嘴唇,幫李遵回憶著“不但見過,將軍還與李郎君一見如故,相談甚歡飲酒正酣時,將軍還說若不是差著輩份,定要與胡校尉、李郎君結義”
“混賬怎可能咳咳”李遵驚的一口口水噴到了親隨臉上。
親隨抹著臉,悠怨的看著他“當時并非小的一人侍奉在帳外”
意思是我可是有證人的
只是瞬間,李遵的一張臉就羞紅似血,嘴里發出痛苦的呻吟聲。
丟人丟到姥姥家了原來根本不是做夢
看他竟真像是想不起來了,親隨低聲提醒道“李郎君昨夜來,曾提起過因趙淵沖陣,他差點將其斬于陣前,因此與趙氏結了怨”
李遵的臉色一僵。
他終于想起來了
隨胡保宗進了帳,聽到的第一件事情就是這個。那時才知道,自己差點被趙深算計了。
自己當時還罵過趙深,說這狗賊死的不冤
之后,胡保宗還向自己說起了李承志起兵后的種種
想著想著,李遵的臉色就變了。
難不成,那些都是真的
玩笑呢吧
他又失笑般的搖了搖頭。
自己還真是醉了,連酒后吹捧的話也信。
要真這么厲害,奚公能放著如此強軍不用
不過誤會了李承志倒是真的,自己依稀記得,曾摟過他的脖子說過歉意的話
此時想來,那結義之說竟是真的
真是太荒唐了都怪李承志這酒
心里怪著,嘴上倒是挺實誠。李遵一指酒壇“這個也帶上,祛風去寒的好東西”
親隨應了一聲,又幫他穿著甲。
出了帳,只見一輪峨眉殘月懸于東天,月色如水,大地如染銀光。
東邊已然發白,天色漸亮。一行大雁振翅北飛,聲聲悲涼。
又聽一聲鼓響,李遵微一側目,發現各帳內相繼亮起燈光,稍傾,便見星火點點,營中頓時燥動了起來。
起的倒是挺早
若無戰事,奚公營中不見晨陽是不會敲起身鼓的。
這白甲營,比鎮府軍還早半個時辰
親隨牽過了馬,李遵披上大氅,接過了馬韁。
韁上落滿了霜,入手冰寒刺骨。
北地就是如此,別說季春,便是仲夏,也不鮮見穿著皮襖卻依然凍的打哆嗦的時節。
他哈了一口霧氣,牽著馬,順著大道往寨門走去。
不是他不想騎,而是隱隱看到,一隊白騎也牽著馬,正從中軍營帳往大道行來。
天色雖暗,看不清面目,但能看清身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