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一出天山高,瑞光千丈生白毫。
圓月高懸,似一只玉盤,散出萬道光華。又如銀芒瀉地,輝映千里。連綿起伏的祁連山仿佛一把把倒懸于地的利劍,直插向天。
涼風習習,空氣中彌漫著一股青草的鮮味和不知名的花香。樹影搖曳婆娑,葉綠草低。鳥啼與蟲鳴相互交織,如管弦齊奏,清脆悅耳,優美動聽。
夜色很美,卻無人欣賞
李始賢與達奚立在帳外,望著映在幔布的那兩道人影,滿臉憂色。
沉默許久,達奚微一搖頭“并非良配”
李始賢心知他說的是高文君。
他又何嘗不知
先人常言氣數有定,應該便是如高文君這般
不提高肇與隴西李氏、與關中士族的過節,便是這女子“孤鸞之命”、“連克三夫”的過往,李始賢也不敢讓李承志與她有任何糾纏。
但問題是,兒子能不能聽的進去
就算暫時聽進去了,以后能不能記在心里
知子莫若父,世人都道承志如何狡詐,如何鐵石心腸,但李始賢哪還看不出來,這逆子的性情完全隨了夫人,看似冷厲威嚴,實則心慈手軟,連自己十分之一的心狠都及不。
比如這次,若換成自己,管他有無過錯,又是何種原因,便是為了防微杜漸,李睿和李亮也早被自己給斬了。
承志倒好,非但不殺不罰,反倒寬慰起了這兩個
簡直婦人之仁,糊涂至極
也是沒想到,那女子竟能為承志殉情以承志的心性,怕是一輩子都忘不掉。
不日他就要聽召入京,這遠在千里之外,身邊無人提點于他,真要發生點什么,你讓爺爺到時哭都來不及
當然,十之,應該是自己和達奚想多了。
高肇如日中天,怎可能看的祖居李氏這樣的小門小戶
李始賢猛吐一口氣,悵然嘆道“稍后我會與他分說的”
李承志撮著牙花子,發出一陣令人牙酸的聲響。
額頭不停的往外滲著冷汗,帛巾拭過不久,又會冒出一層。
疼
不是一般的疼
傷口多也就罷了,關鍵的是用來清洗傷口的藥水全是拿烈酒與精鹽勾兌的,包扎傷口的藥紗也是用烈酒和大蒜浸泡過的
傷口撒鹽,不知道疼的只可能是死人
高文君不停的給他擦著冷汗,心疼一陣勝過一陣,柔聲勸道“不若再喝一些吧”
她說的是烈酒。
李承志用力的搖了搖頭。
縫合傷口時已經喝了好多,雖然已睡了兩個時辰,但酒氣根本未散。這要再喝,怕是又得醉死過去。
稍后達奚與父親定會來與自己議事,還是保持清醒些的好。
李承志吸著涼氣“說說話吧,也好分分心”
說著,他又看了看魏瑜,呲著牙調笑道“不哭了”
“哼”魏瑜白了他一眼,揚起傲嬌的小腦袋,理都不想理他。
竟說自己的腦袋里裝的全是水,就算天天流眼淚,流一輩子都流不干
還說自己臉已經很大了,這一哭腫之后,更像個肉饅頭
太可惡了
我有那么丑么
看兩人一般無二的少年心性,高文君莞爾一笑,心中又暗暗一嘆。
郎君對兒女之事太遲頓了,你將小瑜兒當小孩兒,但她卻不想你將她當小孩啊
她稍一沉吟,摸了摸魏瑜的后腦勺,柔聲說道“很晚了,你先回去睡吧”
“啊”
魏瑜小臉露出濃濃的失望。
她還想多留一會呢
猜到姐姐可能與他有事要談,魏瑜乖乖的點了點頭。
李承志喊了一聲,讓李睿將魏瑜先送回了帳。
帳內只余他二人,高文君不閃不避,一雙妙目盯著李承志,眼波如水,似是藏著千般愁緒,卻無法啟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