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很少有這種冷言冷語、暗含譏諷的時候。眾人便知,皇帝是真的怒了,就連劉芳崔光都是心中一凌。
想想也對這可是一百弓馬嫻熟,刀弓齊備的禁衛
便是一百頭豬站在那里不動,也要殺好一陣吧竟就在須臾之間被一個女人殺的潰不成軍。連主將都被生擒
與之相比,到底是元義見錢眼開,還是李氏仆臣誣告,都已算不那么重要了
于忠嘴里直泛苦水,心里快把江陽王的祖宗十八代都要操翻了。
若換成旁人,聽著就跟笑話一樣堂堂世子如此利令智昏,竟在宮門下明搶,莫不是失了智
但換成元義,于忠當即就信了九成。
只因這父子二人就沒一個好鳥。
孝文年間,廣陽王元繼鎮撫安寧四鎮,主事安撫高車部落。但別說安撫,他鎮撫不足三年,四鎮的高車人竟叛逃了近六成。
有部落首領逃至京中才知,無論災年豐年,也不官大小,但凡長四條腿的,元繼就要收一條腿的稅
好在元宏寬仁,只是免官除爵。如果換成馮太后或元恪的手里,哪還有他的命在
元恪登其時,元繼因擁立之功而復起,拜青州、恒州刺史,后又因貪腐被御史彈劾。元恪念起有功,并未懲處,只是調入京城轉任度支尚書。
再然后好家伙,差點沒把國庫給搬空
元恪還是念其擁立之功,饒了他一命,只是盡除官爵。元愉造反時,元繼因告發有功,去年又再度復起
元義也一樣。先因軍中任司馬時,向職下索賄被免。后由于忠調于禁中宿衛,又因強搶民女,差點被砍了腦袋。不然何至于堂堂郡王世子,淪落到看城門的地步
于忠腸子都要悔青了。
早知元義會給他惹出這般大的禍事,莫說只送了他一樽金佛,便是搬來一座金山都沒用
現在也根本不是元義是不是真的謀財害命的問題了。那怕李承志老娘是跑來殺皇帝的,事后固然難逃一死。但元義和他于忠還能逃得了
整整一百禁衛啊,竟不是一介婦人之一合之敵
莫說是個女人,便是只老虎,至少也該搏一搏吧
大致都知元義是什么貨色,故而如此匪夷所思之事,竟就無幾個人懷疑。
也深知皇帝怕是快要氣爆炸了,官小些的,如黃門、給事,侍臣等門下諸官,大都噤若寒蟬,大氣都不敢出。
也就如劉芳、崔光這般,才敢時而抬起頭,瞅瞅皇帝的臉色。
初時還看著陰沉似水,但看著看著,皇帝臉竟就沒了多少怒色,反而很是新奇一般,在盯著什么東西猛看。
順著他的視眼一扭頭,發現皇帝好似在打量跪在堂下的那個李氏仆臣
撞皇帝的眼神,李聰竟也不避,還討好般的笑了笑。但長的委實不怎么長眼,嘴一咧,牙一呲,就跟哭一樣。
崔光心里猛一咯噔。
怪不得皇帝會好奇
見了皇帝,竟敢不閃不避盯著猛看
莫說一介家仆,便是當初的李承志都無這般膽大。
還真就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
他剛要喝斥,皇帝輕輕的一揮手,疑聲問道“認不認得朕”
簡直廢話,你都稱“朕”了,誰不知道你是皇帝
暗里譏諷著,面卻很是乖順。李聰雙手往下一伏,恭身道“自是陛下無疑”
元恪更好奇了“那為何就不怕”
皇帝一問,眾人才醒悟過來這瘦的跟猴一般的少年,自入殿之始,竟就未露出過半絲懼色
我為何要怕
過個七八年,說不得坐在這殿的,就跟爺爺一個姓了
心里嘀咕著,李聰又應道“秉陛下,涇州僧亂時,小的曾為斥候幢帥,死在小的刀下的亂賊,少也有百之數。故而早就練就了一副好膽”
眾人眼珠子一突怎可能
就這樣的,竟都能殺賊百之數
涇州的反賊莫不全是紙糊的
真心沒看出來皇帝頓時來了興趣,正準備問一問。見劉騰卻而復返,快步進殿,拱手秉道“陛下,相關之人皆已帶到。潁川王、汝陽王、江陽王\高司空、姑臧伯李韻、李承志等也至殿外,均稱要覲見”
倒是來了個齊全
元恪隱隱冷笑“一道宣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