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破曉,窗外漸明。
剛用罷早膳,元麗就著燈盞,細心的擦拭著胡須上的奶珠。
屋外一陣甲葉抖動的聲響漸行漸近,似有軍將急奔而來。元麗恍若未聞,手中依舊未停。
房內的親信快走兩步迎了出去,不多時,又去而復返。
“殿下,打起來了”
“這么快”
元麗眉頭猛跳,似是不敢置信,“昌義之是死人不成,如何就讓李承志這般輕易的過了渭水”
“并非南軍與官兵,而是南軍與胡騎。似是因搶道起了沖突,一時情急,便打了起來”
“哈哈哈”
元麗好不幸災樂禍,“看到了吧若是戰時,尚能有幾分齊心,但若是退,立地就能潰成一盤散沙,就如眼下”
親信由衷的贊道“殿下神機妙算,末將佩服”
昨日自汧源城下退兵之際,元麗就曾斷言
三軍可奪帥,將軍可奪心昌義之退的太急,罷戰之意人盡皆知,豈有軍心不失之理
故而這十數萬大軍已隱顯兵敗山倒之勢,從上至下,都恨不得未多生兩條腿,生怕跑的慢了。
也更說不定李承志還未追上來,自己人倒先內訌了起來。
而僅僅過了一夜,竟然就應驗了
“此乃人之常情,但凡習過兵書之輩,皆能一目了然。昌義之也不過是形勢所迫,不得不如此罷了”
元麗悵然一嘆,“李承志之所作所為,才敢稱之為神算”
也不知從哪里走露了風聲,至昨日夜間,營中便有流言四起,稱李承志遣使,以天機相要挾,逼得昌縣候不得不退避三舍。
旁人都稱可笑,但元麗卻一點都笑不出來,甚至已然信以為真。
若非此故,何以讓昌義之魂飛膽顫,連半刻都不敢多留
暗中猜忖,元麗心念一動,又起了身“隨我去城上看看”
親信連聲應諾,不多時,十數甲衛護著元麗出了耳房,登上了城墻。
陳倉既是縣城,也是關城,并大散關皆屬梁州治下。
關城寬廣逾有三里,建于谷道陽坡。城高近有四丈,且城基至河谷還有近兩丈的大坡,極是陡利,故而易守難攻。
而順著陳倉道,再往西南約五十里的秦嶺山麓,便是同樣赫赫有名的大散關。
劉邦暗度平定三秦,曹操出關西征張魯,孔明入關北伐中原,皆由此道出兵,或鏖戰于此兩關。
而自元魏奪取關中之后,陳倉與大散關一直是魏境治下,常年陳予重兵。逾一百年來,南軍還是首次踏足此關。
一失足成千古恨若是死后,以何面目見拓跋氏的列祖列宗
元麗心中生出一絲悔意,微微一嘆,憑欄往南眺望。
那里便是屬下所稱南軍與胡騎內訌之處。
應是雙方皆有重將趕至,故而打斗已至尾聲,兵卒被分開,阻路的車駕皆被移走。
元麗細細的瞅了瞅,嘴角不由的露出一絲奸笑。
昨夜予縣衙之中議罷,他便堂而皇之的去尋伏羅,將關城中所余之糧草、兵甲、馬匹等盡數奉上。
其余不論,這數月來予秦梁二州暴征橫斂,幾乎將地皮都刮了三尺。故而只是關中所積糧草,就萬石有余,伏羅焉能不動心
故而但凡元麗張嘴,伏羅有求必應。甚至豪稱待回樹墩城后,必向可汗伏連籌建言,予元麗封以親王。
元麗只覺說不出的諷刺他本就是親王之尊,若是只為區區一介爵位,他何故要反
將這些糧草輜重盡皆送予伏羅,不過只是想掩人耳目,行明修棧道,暗渡陳倉之計罷了。
除此外,一是不愿便宜了昌義之這老賊,二則是期望以此能讓這兩方生嫌,進而內訌。
果不其然
凝望了一陣,元麗又有些失望看似雙方都很克制,并未擅動刀兵,只憑拳腳,是以竟未見有死傷
可惜了
他暗暗嘆了一口氣,又沉聲問道“送予伏羅的糧草、輜重等,已運出幾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