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嚴呈龍將文件放下,從桌子上抽出一張紙巾,顫抖著擦去額頭上的冷汗,反復擦了四五遍之后,他才問道“這些你都是怎么知道的”
謝聞淵道“從得知當初是聶玉成力排眾議,決定送林雪曠前往暗礁的時候起,我就懷疑他是不是跟暗礁有所勾結了。這段日子里我一直在調查暗礁,也秘密發現了幾筆不明不白的資金流向。而現在看來,正好能跟聶玉成幾筆號稱驅鬼費用,卻又委托人不明的入賬單子對應上,天底下應該沒有這樣的巧合吧。”
他看著嚴呈龍青白交加的臉色,又補了一句“你剛才說,落伽山上的一草一木,都有當年太師祖留下來的靈光護佑,原本應該百邪不侵,我承認,最近的怪事是我做了手腳,但可不是想找你們的麻煩,而是為了試探這護佑的靈光還剩下多少而已。”
嚴呈龍手指一顫,已經意識到了謝聞淵接下來要說什么。
“喪德敗行,祖宗不佑。”謝聞淵感嘆道,“可惜啊。”
暗礁與玄學協會之間的恩怨糾纏由來已久,雙方之間都有血仇,一直是水火不容勢不兩立的,當年聶玉成之所以能當上會長,和他在對付暗礁上的功績有很大關系。
現在謝聞淵突然來說,聶玉成和暗礁有勾結,簡直是駭人聽聞。
“夠了。”嚴呈龍閉了閉眼睛,說道,“你說了這么多,不就是為了讓我聽從你的命令,為你做事嗎”
“你還不信”
謝聞淵道“要不然咱們來打個賭吧,你輸了,咱們合作,你贏了,我答應為你辦一件事。”
他這個條件倒是厚道,怎么算嚴呈龍都不虧,嚴呈龍不由問道“賭什么”
謝聞淵拿起面前的杯子,微笑著將水往桌面上一潑,水在離開杯子的瞬間凝結成冰,圓圓如鏡,“叮當”一聲砸在桌子上。
謝聞淵道“就賭現在聶玉成是不是真的在落伽山頂峰的清修觀里閉關,你說是,我說不是。”
謝聞淵的語氣不是在和他商量,而是全然的不容置疑,嚴呈龍猛然一驚,他知道自己現在應該指責謝聞淵私自在聶玉成閉關的地方做了手腳,窺探他的行蹤,但心中越來越大的疑惑,又仿佛堵住了他的嗓子,讓他無法開口。
真相近在咫尺,其實這些事情,他也想弄個明白。
見嚴呈龍神色幾變,終究什么都沒說,謝聞淵的唇角微挑了一下,指尖憑空劃過。
冰面上很快就映出了一塊天花板,上面的燈亮著,有些刺眼,嚴呈龍認識那正是他師父閉關靜室里的吊燈。
謝聞淵用的一種叫做“鏡花水月”的法術,他一定已經籌劃良久,找到機會在那一處的水源中下了咒術,使得水汽相通,這一面的水鏡上就可以映出靜室里水面所倒映出來的場景了。
謝聞淵的這枚小冰鏡是從他杯子里倒出來水凝結而成,那么此時他們看見的場景,應該也是那頭茶杯中的水所投映。
嚴呈龍也是懂行的人,見謝聞淵明顯有備而來,之前卻沒動半點聲色,不禁暗暗心驚。
他以前跟謝聞淵打的交道不多,但聽人私下里議論過幾回,說謝家這一代的新上任的年輕家主是個戀愛腦的大情種,所以對于謝聞淵這人的性格認知有點偏差,現在才發現,對方城府深沉,手段果決,可實在半點都不是什么好打交道的人,跟傳言中大不相同。
戀愛腦什么的,恐怕只是故意放出來的幌子。
片刻之后,水面晃動起來,嚴呈龍看見杯子上映出半張臉,依稀是他師父的模樣,然后嘴唇湊近,喝了口水。